第1章 道光粉彩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
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
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
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这是苏轼的满庭芳蜗角虚名,说的是什么呢,说的是名利得失之事自由因缘,得者未必强,失者未必弱。赶紧趁着闲散之身未老之时,抛开束缚,放纵自我,逍遥自在去也。什么名利之类,不过是蜗牛犄角苍蝇头,不值得奔波。
可咱是一俗人,上下一大家子弟兄张嘴等吃饭,没资格像文豪一般快意,一睁眼就要想的事儿便是钱打哪来。
所以生意不能耽搁就这么照常作,中秋聚会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周,王宝庆那边还没来消息,刘老的行踪包括金身的秘密估计也没查出来,我早起照常检查了一下库房,苏联产保险柜里的六鼻镜还是静静的躺在那,没起什么变化。
今天早上来的客人并不多,工作日街面上也没什么人,旅游的外国人平时挺多,今天也不都哪去了,可能到了秋天都懒了,春困秋乏么。
我在前柜盯着买卖,二呆正跟一南方朋友在掰扯他介绍的东西,我闲着没事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二呆在那嚷嚷:“哥们您上眼,看见这鼻烟壶了么?这是黎元洪大总统用过的,上面还有他老人家的鼻等噶,你给三千,三千买不了吃亏上当。”
南方客人端详了一会,问道:“什么叫鼻等噶?”
二呆说道:“就是风化的鼻屎,淘气孩子上学的时候老在书桌下面抹,就是鼻屎化石,天津方言叫鼻等噶,您听多形象,尤其这个噶字,嘎嘣脆还透着一股坚韧。”
南方客人听了一阵干呕,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看来这单买卖是跑了。
二呆说道:“唉,不懂行啊。”
我说道:“你这撅走了好几单买卖,讲故事能别这么恶心么?”
二呆说道:“古玩就是需要离奇的故事,没故事就没底蕴,价格就上不去,走就走,那是他不懂行。”
我说道:“讲故事也分讲什么,你不会说点美好的阳光的么?你看又来一位,这位是外国朋友,好好说说,兴许是大买家。”
外国人到了柜台,二呆喊道:“哈喽洋鬼子,今天看点嘛?”
外国人金发碧眼,是一位姑娘,她笑道:“bonjour我会说中文,我来自法国,我叫Emma,艾玛。”
二呆说道:“哦,您这名字有点像口头语,挺好记,艾玛姑娘要看点什么?我这有慈禧老佛爷的拢子,就是梳子,有皇贵妃的痰盂……。”
艾玛说道:“不,我不需要东西,我是有一样珍品要让各位给鉴定一下,我去过怀古阁,齐老板让我过来的。”
齐云燕看着这外国姑娘,她过来问道:“你去过我哥的店?”
艾玛点头道:“你的哥哥?你们是一家?连锁店么?”
我摆手道:“不是连锁店,各干各的买卖,您有东西?那您跟我雅间请,马老师,别跟那算账了,过来掌眼。”
马老师听了招呼放下了账本,跟着我引着金发碧眼的艾玛姑娘进了雅间。
咱这家具都是红酸枝的,很考究,现下咱大小也算个老板,接待标准也学着怀古阁,提升了不少,用民国的青花茶具给沏茶倒水,我问道:“姑娘,你说你去了怀古阁,咱们这行有规矩,不问您怎么谈的,您也不用说,拿东西出来让我们看看就行。”
艾玛姑娘说道:“我这个工艺品怀古阁的齐老板亲自看了,叫什么大开门,但我说了这艺术品的往事,他就让我来这里了,并没有说价钱。”
马老师说道:“您大老远从法兰西来的,咱就甭闲聊了,拿出您的东西看看。”
艾玛姑娘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碟子,放在了桌子上,马老师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道:“您准备什么价格出?”
艾玛姑娘说道:“不,我并不打算卖,只是想鉴定一下。”
马老师推了推眼镜,看了我一样,我冲老马点了点头,示意他直说。
马老师说道:“东西是开门,道光年间的官窑,不知是哪个王爷格格的物件,有个学名,叫粉彩七珍八宝纹盘。”
二呆问道:“什么叫七珍八宝,装八珍豆腐和八宝粥的专用器皿?”
马老师道:“七珍八宝是源自藏传佛教的吉祥图案,清代宫廷笃信藏传佛教,常以此图样为装饰。托七珍、背靠贝叶,底承海水江崖,间隔以饕餮悬穗珠,口沿与近足以寿字间隔八宝纹为饰,碗心绘荷花,花心为十字金刚杵。”
他说着话他把盘子拿了起来,看了看底款,说道:“底款是蒙文,双方框矾红书,应该是个旗名,佛教七珍又称佛教七宝,即七种珍奇宝物。在《翻译名义集卷三云:佛教七宝凡有二种,一者七种珍宝,二者七种王宝。王宝为另一种涵意的七珍,是转轮圣王拥有的七珍,乃是金轮宝、主藏宝、大臣宝、玉女宝、白象宝、胜马宝、将军宝七种。”
二呆说道:“哦,我说这口井沿外面画着什么大象大马的呢,原来是这个意思,那八宝又怎么解释”。
我说道:“八宝我来说,八宝亦称吉祥八宝或八吉祥,也有叫八瑞相的,即轮螺伞盖花罐鱼长,展开来就是经轮、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双鱼、盘长,盘长么,又叫吉祥结。”
马老师说道:“据我所知这种盘子专门烧制过一批,是远嫁蒙古的格格陪嫁。”
艾玛说道:“啊,你们说的和齐老板一模一样,几乎一字不差。”
我说道:“您收好东西,虽然说的一样,但鉴定费二十块钱还是要给的。”
艾玛说道:“没问题,我带了人民币,可以支付费用。”
我说道:“行了马老师放下吧,让人家带走。”
艾玛摇头道:“不,我要说一段故事,这是我祖父的藏品,当年他从一个法国学者手里收购的。”
二呆摆手道:“行了,我们不买,别讲故事了,咱也是门里人,知道讲故事就为了要价,您装起来带走吧,想说家事儿您回您法国找个电台说去。”
我说道:“听听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生意,闲着也是闲着,听这位姑娘说说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