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恩赏
“娘娘，您的粥凉好了。”
燕青再次端碗上前。
容贵妃恹恹撇了一眼：“都稠了，不想喝了，你去倒了吧。”
“是。”
昭明帝专注于看奏折，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只是微微看了燕青一眼：“爱妃的口味是越见刁钻了。”
“陛下，臣妾怀有龙胎，若说刁钻，也是陛下的孩子刁钻，与臣妾何干？”容贵妃揽着昭明帝的手臂撒娇。
昭明帝宠爱地拍了下她的手背：“好好好，依你。”
待燕青回来，容贵妃才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块佛手酥来，递给昭明帝：“陛下看了有一会儿了，吃块点心歇歇吧？”
昭明帝没抬头，只伸手去接，不想容贵妃一不小心，将点心掉到了地上。
燕青正欲叫人照常清扫，容贵妃却笑盈盈地瞧着他：“佛手酥制作不易，丢了多可惜，本宫瞧着燕大人侍奉陛下甚是尽心，这佛手酥，便赏你吧。”
江慈笔下一滞，没忍住看向燕青。
只见燕青脸上并无什么情绪，可身子却久久未动。
“怎么，这御用的点心，还配不上你一个太监？”
容贵妃那绵软的声色里，像是一软蓄了刀的棉花，直往他脸上戳。
“奴才不敢。”燕青平声道。
“那就吃啊！”
容贵妃见他不动，有些恼了，抬手将一整盘佛手酥都撒在了地上。
江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殿内也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纷纷看向了昭明帝。
昭明帝放下折子，声音里带着隐隐不悦：“燕青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今日为何总同他过不去？”
“陛下！”
容贵妃蹙着柳眉，委屈拉过昭明帝的手：“您是他的主子，他理当伺候您，臣妾是您的妃子，自然也是他的主子，叫他偶尔伺候下臣妾，难道不应该吗？”
昭明帝抬眼看向燕青，眸中意味不明，半晌后，才淡淡开口：“贵妃赏了你东西，还不谢恩？”
燕青眼底的愠色，一晃而散，顺应着躬身：“奴才谢过贵妃娘娘。”
容贵妃就这么看着燕青蹲身下去，一块一块拾起地上沾了碳灰的点心，脸上笑得得意。
“吃啊。”
容贵妃傲然抬了抬下巴，仍不肯善罢甘休。
燕青笑应：“是。”
他端着点心，屈膝跪在地上，挺直脊背时，骤然挡去了江慈面前大半的光，江慈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默默吃光了所有的点心。
不知为何，江慈忽觉胸口处有些沉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毫无征兆地扯了一下，很是难受。
不多时，燕青才起身将空盘呈上：“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容贵妃厌恶地白了他一眼：“放心，替本宫好好侍奉陛下，照顾好陛下的身子，往后的赏赐可多着呢。”
“奴才明白。”
他立在背光处，唇角带了一份笑意，可那笑意不达眼底，让人看着五内发怵。
江慈不由打了个哆嗦，她有种预感，容贵妃要倒霉了……
“陛下，奴才监察司还有些事，该下值了。”燕青同昭明帝道。
昭明帝无意摆摆手：“你去。”
燕青前脚一走，江慈也回过神，匆匆将香方呈递上去，寻了个由头跟着出来了。
已是傍晚，外面不知何时开始，又下起了大雪。
江慈追出去时，燕青已经走到明心殿外了。
月台之上，江慈凭栏望去，看着他孑然一身的背影，在雪中静静站了很久，黑色的大衣都要被风雪染白了。
也许是因天气的缘故，原本宫人行迹频繁的殿前长道，此刻人影稀少，让这场飘摇曳曳的雪，好像只为他一人而落。
他就站在那，孤零零地看着天，悲凉且平静，与之作伴的，唯有寂寥冷冽的风雪，和那身后一排排深深的足迹，可落雪渐急，就连脚印都快被盖光了。
是浓烈的沉闷感，憋得江慈有些难以呼吸，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什么，痛也痛不起来，却是空荡荡的茫然。
“燕青！！”
江慈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喊住他，可她就是没忍住。
连着喊了好几声，他才有了反应，回头看向月台之上，眸子陡然亮了，只见有个丫头正一边提着裙摆向他跑过来，一边使劲儿的喊他名字……
燕青忽而想到，他也曾好几次站在那月台上，看着某人离开的背影，不想今时今日，竟也有换过来的时候，不同的是，那人把他给喊住了。
雪有些大，江慈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几次差点滑倒，可她还是片刻不等地跑了过来，生怕他走掉一般。
等跑到眼前时，连平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看着她发髻乱了，别在发间的梨花簪也歪了，满是狼狈相，燕青藏起悦色，蹙眉敛声：“有事？”
江慈愣了下，有些尴尬，完了，好像没事……
“咳咳……”江慈把能想的都想了一遍，方才找到能说服自己的借口，“好几天没看见红影姐姐了，我……我就是来问问，红影去哪了，我可不是来找你的啊！”
“你当她跟你一样闲？”燕青冷冷回了一句，兀自往前走去。
江慈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想出其它更好的借口，只能选择闭嘴，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起走。
“你再跟着本官，可就要出宫了。”
燕青见她也不说话，就这么跟着自己走了好一段路，忍不住提醒。
江慈猛一抬头，这才发现走错了路，恨不得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她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好像丢了魂似的，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只想陪跟着他走一走……
江慈还想着要如何给自己找补些面子，生怕他误会了自己是来示好求和的，可再抬头时，只有满目的清雪，他早已不见了。
江慈失魂落魄地回到侍香局，却还不等回住处，就被方承香差人叫了过去。
方承香甚少单独叫她去，如此突然，江慈有些心虚……
进了寻芳庭，江慈第一眼就看到了方承香摆在桌面上，那几个存放着香方记档的小盒子，也不敢再欺瞒什么，直接跪在地上认错：“学生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