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又是他
瞧着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江慈，方承香愣了下：“我还没问呢……”
“师父叫学生过来，定是慎之又慎，已然知晓了来龙去脉，不会平白冤枉了学生，此事却为学生所做，学生无可辩驳。”江慈坦言。
方承香顿了片刻，脸色沉下半分：“你连尚香大人那的留档都敢偷偷去查，可想过后果？”
“想过。”
“那你为何还如此胆大？”
方承香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
江慈很是为难：“学生……不能说，也不想牵连承香大人。”
“你若不说，我会把你交给典香大人。”
江慈脸色一紧，还是咬牙坚持：“学生有过，当受责罚。”
方承香见她这般倔强，眉心都快拧成了一团，不过没要多久，又释然散开：“你明知凭你的身份，私查贵妃，乃是重罪，一旦事发，侍香局都保不住你，所以你不想连累局中之人，可你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江慈顿惊，她本以为自己做得私密，就算被人发现，也会不知道她此举为何，没想到方承香早就知晓了她的目的……
凝迟片刻，江慈反而悬心落地，一字一句，郑重道：“媚香损人害己，乃为香道众禁之首。学生既为制香师，身入侍香局，有责任清正香道，不令此香外流，损我朝香道之名，以示我朝之天威。”
方承香认真听完，欣赏之姿并未显形于色，只故作严肃：“混话，你可知你要查的是谁？”
“老师在上，学生不敢有欺瞒，别说是贵妃，就是皇后娘娘，若公然违禁，擅用媚香，学生也一定会查！只因此香对人有害，若真对陛下使用，定然损伤龙体，天子龙体欠安，岂非有损国运，动摇江山？”
“住口！”
方承香生怕江慈再说下去，会惹了大祸，赶紧叫住了她：“这些话不许胡说，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在外便是妄议江山，诅咒国本之罪！”
“学生不敢。”
“此事尚无定论，你不过一个三等学徒，不是你该插手的事，你便到此为止吧。”方承香蹙眉提点。
江慈已经查出不少眉目了，这个时候叫她停手，自是怎么都不肯：“老师恕罪，学生不能答应。”
“你……”
方承香无奈：“好，为师问你，你可知她做的是哪种媚香？用的是何等配比？那媚香的香方又是哪里来的？你可见过？”
“……”
“学生……不知……”江慈默默低头抠着手指，“但学生会想办法知道……”
闻言，方承香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直接重重拍案：“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妄言，有错不知反省，你去把藏香楼给我扫干净，好好冷静冷静，出去！”
江慈怔怔抬头：“您不把我交给典香大人啊？”
“叫你出去！”
“哦哦，好！”
方承香瞧着江慈笨手笨脚跑出去的样子，脸上那片阴色，却豁然拨云见日，转为满意的悦色。
藏香楼，类塔状，共有八层高，里面存放着开朝至今，天下所有现市的香方，除却那些民间私制秘方，禁方，譬如《四时好》一类，当年曾被先帝下令统一销毁的香方，大多数都能在此处找到。
越往上走，束之高阁上的香方，越为稀有，都被牢牢锁着，听说只有当朝第一御香师，伏白伏宗长，才有钥匙。
藏香楼内空无一人，江慈提着水桶和抹布，准备从上往下打扫，才动手不过一个时辰，就听到下面似乎有声响。
江慈停下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忙趴在楼梯空隙内往下瞧，见来人竟是朱内官，还带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内监，正在下面帮忙打扫。
“朱公公？”
江慈很是意外，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朱内官甩了下拂尘，指向正在帮忙打扫的小内监们：“自然是来帮帮你啊，这么大个藏香楼，若只有你一人打扫，怕没个三五日，你是出不来的。”
“可承香大人只罚了我一人打扫，我自己犯的错，该当受罚，公公还是别帮我了，您的好意江慈记下了。”江慈不愿阳奉阴违，给朱内官行了个礼婉拒。
朱内官一挑眉，捏着拂尘的把子在江慈头上敲了一下：“傻丫头，平日总说你聪明，有眼力，怎么今日这脑子不顶用了？”
江慈疼得一咧嘴，却不恼，只莫名其妙地揉着头顶：“公公的意思是……”
朱内官见她不开窍，将她拎着耳朵扯到边上：“承香大人若真想罚你，早就把你送到典香大人那去发落了！你可知她为何叫你来打扫藏香楼？”
朱内官几句点拨，江慈立时茅塞顿开，有些不敢相信地捏着嗓子激动：“师父是叫我……叫我来这找媚香的方子！”
朱内官满意哼声：“嗯，还算没蠢透。”
“多谢公公提点！要不然说这上下还是您最睿智，这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公公的眼睛！”江慈豁然开朗，一时高兴，也笑嘻嘻地哄朱内官开心。
“小丫头，就你嘴甜！”
朱内官将拂尘别入腰间，坐在楼梯坎上吩咐：“都仔细着点，手脚麻利些，别碰坏了东西。”
江慈正准备丢下抹布，去寻那媚香的存方，却又忽然想到什么，站在楼梯上回身看向这群内监，好像都不是侍香局的人，还有一两个瞧着脸熟，似在明心殿的值房见过。
“公公，他们……不是侍香局的吧？我能不能多问一嘴，是谁叫公公来帮我的，是方承香吗？还是伏大人？”
朱内官白了江慈一眼：“想得挺美，你觉着，除了总使大人，谁还会这般惦记着你？”
“又是燕青？”江慈愣了。
“可不嘛，一听说你被罚打扫藏香楼，紧着叫咱家把这群小崽子带来。”
朱内官扶着腰起身，转头看向江慈：“你以为那日在清韵宫，是谁请去了皇后？你以为大人下令廷杖叶青河，是因为他做错了事？不然那容贵妃现下有孕在身，又是个跋扈的，会让你在这安安稳稳扫藏香楼？要不是为着你，大人何至于与那素不往来的清韵宫结了梁子？”
“丫头，有些事可不能只看表面，得往深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