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全都该死
身入垂死绝境,此刻的江慈,已然挣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呼喊,只尸体般躺在雪地里,眼泪无声无息的地往下滑,眸光中,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她忽然觉得,或许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怎么不动了?这么快就死了?”
三个正准备宽衣解带的太监,发觉异样,同时往她脸上瞧去,看到那一片冰凉的眼泪,才松了口气:“活着呢。”
“嘶,这外面太冷,施展不开,把她拖到旁边暖阁去。”
有个太监刚解开衣裳,就被冷到发抖,只能裹着怀,商量着把她带去别处。
三人达成一致,正准备把她拖走时,忽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滚落,谁都没在意,可江慈却看见滚落在手边的,是那支染了血的梨花簪。
它就安然躺在那,却像是在发光,令江慈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神里,好像又有了丝丝缕缕的光亮,神情恍惚间,她好像听到阿娘在说,无论何时,千万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很渺茫,也要拼一拼……
阿娘,是阿娘!
江慈凝着泪,奋力摸过那根簪子,猛然将它刺进那太监的喉咙里,这一刺,她用了几乎全部的力气!
刹时间,那太监不可思议地双手捂紧了喉咙,待江慈将发簪抽出时,鲜血瞬间如注喷涌,溅了她满身满脸,身前人应声到底,没挣扎两下,就再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之快,上一刻人还在说话,眨眼间就死在了眼前,旁边另外两个直接被惊在了原处,直到江慈再次挥簪而上,他们才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扑了上来:“按住她!”
是大雪夜,漫天飞白,仍盖不住地上大片大片的血红。
生死关头,那压在江慈身前,正抓着簪子欲刺进她面门的最后一人,竟毫无征兆地被一剑刺穿了身子,重重倒在了她的身上。
江慈把尸体扒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那把还在滴血的无相剑,一瞬间的惊愕后,忽转为惶惑:“我……我杀人了?”
地上三具尸体,有两个是江慈所杀。
她站在雪里,发髻凌乱,衣衫破碎,浑身都是血,已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对方的。
燕青滞住了,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
“大人,怎么办,我……我好像杀人了!”江慈忽然抓住了燕青那只握剑的手,滑坐在了他脚下。
燕青一言未发,只迅速着脱下自己的衣袍,罩在她的身上,将她从脚下拦腰抱起。
江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恍恍惚惚,甚至连燕青把她抱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像一头被吓破了胆的幼兽,使劲儿地往他怀里钻,整个身子都在疯狂的颤抖着……
“大人!”
红影和朱内官带着一群人赶来,看到燕青怀里那个浑身是血的江慈,惊到失声。
红影下意识朝燕青看去,那张脸上此刻的神色,没人比她更熟悉,是久违的杀意。
“出宫,回监察司。”
燕青一步不停地抱着江慈往外走。
“大人等等!”
燕青回头时,眼中翻云覆雨的怒意,吓得灵草手脚发软,慌忙跪在地上,坚持着结结巴巴道:“已是夜深,监察司路远,奴婢奉……奉娘娘之命,转达大人,若找到江慈姑娘,有什么紧急状况,可以带去衍翠宫!衍翠宫已经备好了御医……”
“是啊大人,宫门已经落钥了,这会儿出宫不知要耽误多久,还是先去宜嫔娘娘那吧,先给小江慈诊治要紧!”红影也劝道。
燕青低眸看向怀里的江慈,静默片刻,转身向衍翠宫走去。
一路上,燕青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浸湿,贴在他左胸膛的心口处,是沉闷的疼,疼得他喘不过气。
江慈想抬脸望着燕青,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杀人了……”
终于,他停了一步,目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处,哑声阴戾:“不怪你,是他们该死。”
“真的吗?”江慈噙着泪望他。
燕青暗暗长吸一口气,低头回应:“真的。”
说完这句,他又赶紧收回了眼神,他不敢去看江慈的脸,更不敢想象自己在来晚一步,怀里的人会是什么结局,而在他没有及时赶到之前,她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江慈那满目的眼泪,冰凉至极,可此时却好似一团熔岩,灼得他心如冰锥,抱着她的手不断收紧,用力,暗握成拳……
衍翠宫中,宜嫔特地留了小门给灵草,尽管听说江慈失踪,侍香局上下正在寻人时,已然做好了准备,可当她看见燕青抱着几近破碎的江慈进来,心里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谁做的!怎么会这样?”宜嫔愤然转头看向灵草。
灵草带着哭腔摇头:“好像是……是被三个小太监……”
灵草不敢再往下说了。
宜嫔大惊,身子一个踉跄险些不稳,紧抓着灵草才勉强站好,既惊恼又心疼地看向榻上的江慈,不自主地念叨着:“混账,混账!”
“大人,还是先让御医看看吧。”
见燕青只是象征性地给御医挪了个位置,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红影不得不悄悄扯了下燕青的衣袖提醒:“大人,这是衍翠宫……”
风雪夜,衍翠宫彻夜燃灯。
御医说江慈是受到了剧烈的惊吓和刺激,身体上倒是没有大碍,只有些皮外伤,现已经服过安神药睡下了。
偏殿外的廊下,燕青低声询问红影:“查到了么?”
“查到了,是……叶青河。”
“杀。”
“大人不再审审吗,万一他背后还有人呢?属下总觉得若无人撑腰,他岂敢这么做?若能问出些证据来……”红影暗示道。
燕青摇摇头:“不需要,本官是奸佞,做事何需证据?”
红影想说什么,可最后也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应下。
“别叫他死的太痛快。”
燕青淡淡留下一句,掀帘入了殿中。
她还昏睡着,眼窝里堆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