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朋友
吃过午饭，时间还早，红影本想问燕青几时去调查香税的事，可几次进明晖堂，都见江慈和燕青在说话，只能自行去了。
“大人今日……当真没事吗？”
江慈看着红影偷偷进出好几回，明显是有事要找燕青。
燕青侧倚在罗汉榻上，手肘撑着软靠，单脚踩着榻边翻看书册，显然没把红影当回事：“她就是这样，大惊小怪的，一点小事也要来烦本官，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江慈半信半疑地看向窗外：“还有几味香料没买齐，看来还是得去春归坊一趟。”
“正好。”
燕青坐正身子，抖了抖官袍下摆：“本官也要去春归坊查香税，可以顺路捎你一程。”
燕青换好常服后，二人到了春归坊，一个买香，一个查案，倒也不耽误，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撞上了红影。
这下好了，远远看到红影带着监察司的人，正挨门挨户窜，燕青有种做贼被逮到的心虚，原本是要跟着江慈走过去的，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身，加快了步子，往反方向溜。
“诶，大人怎么突然往那边走啊？”
要不是余光没看见燕青，江慈还不知道他突然调转了方向。
燕青不自然地飘忽着目光，顺手指了一家香铺：“咳，去那家，看着不像好好交税的。”
“这都能看出来？”江慈讶然。
两人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红影咬牙切齿的声音：“总！使！大！人！”
燕青无奈地闭了闭眼，面不改色回头：“何事？”
红影笑眯眯地瞪他：“您还真是……公务繁忙啊！”
“知道本官忙，就别耽误本官的时间。”燕青掸了下衣袖上沾染的香料，拿势盯她。
红影气得面上通红：“大人早说要亲自来查，怎么不早说，害我们白跑一趟！”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
燕青不耐烦：“你这样带着监察卫大张旗鼓地查税，能查出什么？只有等监察司的人走后，卸了各家铺子的防备心后，本官再来暗查。劝你把脑子用在正经之处，不要日日想些污糟的东西。”
“我……”红影不服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分头行动。”燕青随意摆了下手，将她打发了。
江慈不敢插手监察司的公事，但瞧着燕青一板一眼，不像是说谎，反而还有几分道理。
红影讪讪走后，燕青才暗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反应快。
傍晚时，香料买的差不多了，燕青也没敷衍，装作香商，真套出了不少东西来。
特别是监察司一走，他们只当应付过了这阵风，加上燕青手笔大，光是定金就交了几百两，那些个商户被封家打压许久，忽然有了这么个大客商，自然生怕他跑了，问什么说什么了。
从春归坊走了一圈，江慈也饿了，二人心照不宣，打算顺路看看小乞丐们。
见燕青照例买了十几份干粮和卤肉，江慈忽然警觉，捂紧了钱袋子：“我、我可一文钱都没了，请不起大人的兄弟们……”
燕青淡淡称：“又没要你付钱。”
带着吃食到了土地庙，路上遇见认识燕青的小孩子，一路跟着他俩连跑带跳，边跑边喊：“官差哥哥来啦！官差哥哥来啦！”
看得出来，这些孩子很喜欢燕青。
在这儿，江慈又见到了上次给自己引路的少年，今日一问才知，他叫兆丰，而那个最爱黏着燕青的小女孩儿，叫阿春。
阿春一见到燕青就高兴坏了，从老人怀里挣下来，往燕青身上扑，奶声奶气地张着小脸儿：“官差哥哥你来啦！”
燕青把东西交给兆丰，抱起阿春：“来了。”
“官差哥哥香香……”阿春喜欢燕青身上沾染的香料味，抱着他的脸使劲儿蹭。
燕青抱着她坐到边上。
几个大人和老人也不怕燕青，围坐在一圈儿说笑。
“小燕啊，你可有阵子没来了！”兆丰的老爹掐算着日子。
“是，差事忙。”燕青笑笑。
“年轻人身体好，可也别把自己累着，知道不？”兆老爹嘱咐着。
“明白。”
江慈真的很好奇，他在这群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最好奇的，是燕青到底是如何对他们说自己身份的？
除了燕青买的饭菜，大家还在中间支了个火架，上面叉着几尾小鱼，还有两只鸡。
兆老爹把酒坛子从兆丰的怀里搬过来，往燕青的碗里倒酒，燕青看着那满满一坛酒疑惑：“哪里的酒？”
“这几年总吃你的肉，还没请你吃过什么，这酒是咱们几个凑出来的，不是啥好酒，你也别嫌弃，嘿嘿……”兆老爹看着那酒直流口水，不过还是先行给燕青和江慈倒满后，才给自己倒上。
“这姑娘我记得，上次来找咱们打听过封家，是你的……”兆老爹看向眼前。
燕青迟疑的功夫，江慈抢着答：“朋友！”
兆老爹有些失望，拿着酒碗席地而坐：“你啊，独来独往惯了，我瞧着是时候娶个媳妇回去，照顾着你咯。”
说话间，那直往江慈身上瞟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了，好在江慈正被阿春几个小丫头缠着玩儿，没留意听他们说什么。
外面的天黑了。
燕青顺着兆老爹的目光，看向江慈，篝火在她脸上晃动着，将她的轮廓燎出细绒绒的毛边，瞧着暖烘烘的。
燕青笑了笑，没说话。
“姑娘，能喝酒不？”
兆老爹热情地询问江慈。
“她不能喝。”燕青替她答。
江慈不服气，偷偷白了他一眼：“酒量不佳，但是能喝一点点！”
“哎呀，什么一点点两点点，多喝两次自然就有量了，来来，我给你倒上！”
“谢谢老伯。”
燕青也没管她，只是借着大家还清醒的功夫，顺带让他们帮个忙，打听打听附近香税的事，这些乞丐们混迹在春归坊附近，要打听什么事最简单不过，也不会有人防备。
除此之外，他再未谈公事，而是静静听着老兆和几个熟悉的吹牛打牙，说他们在陵阳遇到的趣事，燕青偶尔甚至还能插上几句嘴，相谈甚欢。
江慈坐在篝火前，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被酒醉的，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晕乎乎地看着燕青。
看着那个卸了防备，没有一点攻击性的燕青，江慈忽然觉得，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阿春凑过小脸儿，用着跟她一样的动作，撑着下巴：“嗯？江慈姐姐，你喜欢官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