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打板子
“大人诶,江慈姑娘也是好意!”
朱内官一见江慈要挨打,紧忙说情:“您罚她十杖是不是太重了些,再说这次只是补料,买的又不多,那契子上也没说回回都要在那封家买……”
方承香毫不容情地抬眼:“那这十杖,不如朱内官替她挨了?”
朱内官怔住了,江慈也赶紧拉了朱内官一下,跪在地上恭谨叩首:“学生有错,自当受罚,不用旁人代罪。”
出去的时候,朱内官一声接着一声叹气:“丫头,你这是何必呢,再求求你师父,指不定她心一软,就能少几板子。其实你师父啊,也不是真的想打你,是气你!这事,你没同她报备,闹得她想维护你都不行,现下得给外头个交代。”
“我自然知道师父是向着我的。”江慈不气反笑。
朱内官撇嘴:“哼,你又知道了,等会儿十杖下去,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江慈遮着口,小声同朱内官说:“内官没听见师父说,叫我三日不许去学宫吗?”
“不准你去学宫,难不成还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了!”
江慈连连点头:“一来呢,可以避免大家嚼舌根,等过了这两日的风口,自然就散了。二来,是师父想让我在屋里安心养伤,不去学宫,也就不用整日挪动了不是?”
“诶?”
朱内官声调一紧:“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啧,你这个师父啊,刀子嘴,豆腐心。”
“朱内官不也是吗,刚刚还要谢过内官维护小女。”江慈乖巧行礼。
朱内官用拂尘敲了江慈一下:“行了,你既没怪你师父就好,去领你板子吧,咱家还有事做。”
朱内官说得一点没错,这十杖确实是重了,才三杖下来,江慈就觉得自己的腰腹以下,疼到快没知觉了。
江慈趴在长凳上,双手紧紧抓住凳子腿,因咬牙过于用力,整张脸都憋得又青又红。
十杖打完,江慈全身被汗水打湿,已经处在昏厥边缘,汗珠子不受控地大颗大颗往下掉,只要稍稍一动,那伤口处灼热的痛感就会如潮侵袭,疼得她面容煞白,唯有一双眼睛红得厉害。
江慈是被抬回屋里的,屋门关上的一瞬间,四周静的只剩下耳畔嗡鸣。
偏锦环又不在,独处安静之中,身上的疼痛仿佛被扩大了数倍,令江慈呼吸粗重急促,口干舌燥,想要讨杯水喝,都半点动弹不得。
昏昏沉沉趴了一整日,外面的天光也一点点暗下,江慈睡了醒,醒了睡,几次都是被渴醒的,嗓子快要冒烟。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窗子没有合严,有风吹进来时,还带着凉意。
江慈打了个哆嗦,回手想要给自己抓个被子,却怎么也够不着,好不容易费劲力气抓住了一角,伤处又被拉扯到,瞬间撕裂般的疼。
江慈两眼一黑,紧紧咬唇阖目,身子僵在那不住地发抖……
全身上下,除了伤口那一处如火烧般始终灼烫,其余的地方,都冷得像冰。
钻心的疼痛感一浪高过一浪,令她几近脱力,不知何时又昏睡了过去。
“水……”
江慈再次渴醒,沙哑的嗓子迷迷糊糊挤出一个字来,嘴皮已经干裂到快要出血了。
幸好,幸好一只端着水杯的手及时递过来,江慈想也不想,抓着他的手就喝了个见底。
喝过水,她才算清醒,原以为是锦环回来了,谁知定睛一瞧,那端着水杯的手指细直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还有几颗茧。
猛然抬头,是燕青。
“大人?您……您怎么过来了?”
燕青坐在她的塌边,将空杯子放去一边,淡淡道:“本官再不来,你就死在这了。”
江慈趴在榻上,动不了身,只能用手背垫着沉甸甸,昏沉沉的脑袋,勉强侧目:“多谢大人,我没事了。”
“没事?”
燕青皱眉:“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江慈摇摇头。
燕青想说她什么,但一瞧她的样子,又不忍心了,只能回头叹了口气:“身子不舒服,不知道喊人?”
“对哦……”江慈还烧着,脑子有些不清醒。
“要吃什么?”燕青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江慈不饿,只是渴,喝过了水现在好多了,有点想睡觉:“大人,我不想吃东西,我想睡觉。”
“不行,你一整日没吃,这一觉下去,只怕要到明日才醒。”
燕青说着,起身做主:“你不说,那我随便拿了。”
“诶诶,我……我想吃粥。”
燕青没说话,再回来时,提了一碗热粥,和几个肉饼。
江慈说是不饿,可一吃起来,还是把燕青拿来的吃食扫了个干净。
吃过东西后,又喝了两大碗水,江慈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燕青默默收拾着江慈的残局,江慈歪头看他:“大人又救了我一命。”
“知道就好”燕青面无表情。
“那什么时候也让我救大人一次,算是抵了大人的恩情?”江慈半认真半玩笑。
燕青手上一滞,语气不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救本官,本官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况且我救你数次,你该不会是想用一次就还清吧?”
“大人的命和我的命能一样吗,大人的命金贵!再说了,我孑然一身,大人想要旁的报酬,我也实在没有。”江慈撑着下巴耍赖皮。
“那就等你有了偿还的能力,本官再问你讨。”
燕青挽起袖子,在水盆前洗手,背对着江慈听不出语气。
“大人果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江慈撇嘴。
燕青擦干了手,重新坐回江慈的塌边。
江慈有点意外:“大人……不走吗?”
“我走了,你死在这怎么办?”燕青的担心不像是假的。
燕青没再理她,顺手拿过桌上一卷书册,随意翻看起来。
看燕青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江慈有些耐不住戳了他一下:“咳咳,我记得大人您不是说,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相会,是不知羞臊,不体面的事……”
“继续说。”
燕青翻了一页。
江慈咬了咬唇,用手肘撑着身子挪近几分,自下而上的看向燕青:“天都黑了,大人您……待在我这侍香局,还和一个姑娘家共处一室,同榻而坐,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