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求你了
江慈把头蒙在被子里,说什么不肯出来。
光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被自己视为良师益友的伏凤时给撞见,便已经没脸见人了。
加上刚才听伏凤时说,她的伤口需要上药,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已经上过药粉,衣裳也不是出门时穿的那一件,可她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燕青……
江慈不敢再往下想了,脸上又羞又恼,火烫火烫的。
燕青回来,扯了两下被子,她还是不肯出来。
听着外面好半天没声,江慈才将被子掀了缝看去,灯烛已经熄了,屋内又恢复了死寂。
江慈猛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着黑暗中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也莫名空落落的。
燕青走了。
她愣了片刻,趴回手背上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又有点委屈。
刚才没理他,估计这心眼小又敏感的家伙,定是误以为自己嫌他辱了名节,生气走了,可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样想过……
第二天醒过来,浑浑噩噩已是晌午,塌边的矮桌上放着饭菜和水,屋内却不见人。
江慈往前拱了拱,随便吃了几口,没什么滋味,心中始终装着什么事一般不舒服。
冬日里的寒气将散未散,四下的炭盆被宫人们挪来挪去。
明心殿内,燕青伺候着昭明帝笔墨,在边上陪他闲话。
昭明帝正在临摹一副大雁穿云图,盯得久了,眼也花了,叫了盏茶水歇歇气儿:“今早这方承香过来请罪,说什么侍香局的采买,江慈,擅作主张,买了别家的香,已经罚了十杖,与朕求情,免去重责,这事儿你可知道?”
“陛下倒是问着了,此事奴才刚好知晓一二。”
“你说说。”
“此事不假。”
燕青道:“前两日奴才查香税案,恰巧在一家香铺里遇见了江采办,奴才便问了她,为何不去那春归坊,侍香局同封家,可是有契的。”
“为何?”昭明帝也起了好奇。
“江采办说,春归坊价高,香材也不算最优,这外面的铺子虽然不起眼,可香材上佳,价格公道,她作为采办,即便是拿着公账,也要替陛下和民生着想。”
“这丫头,怎么还扯到朕头上了?”昭明帝蹙眉。
燕青解释:“奴才愚笨,也没想明白,可是昨日听侍香局的朱内官说,江采办去打板子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错,还说如今我朝战事吃紧,连陛下您都在节紧开支,充填国库,她的差事虽不显眼,但也得依照着陛下您做事,能省则省,节省下来的银钱,多买一旦粮草,就能多为前线的将士们多出一分力……”
昭明帝端着茶盏的手滞住片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燕青:“这话,都是那丫头说的?”
“奴才不敢欺君。”
燕青拱了拱手:“当时在场的,可都听见了,陛下说说这丫头,有错还不知悔改,小小年纪,还掺和上国事了,方承香当真是罚的一点没错!”
“啧……”
昭明帝挤着眉眼看他:“糊涂!连一个小小采办,都想着家国大事,她都能看到朕在节俭,倒是你们瞧不见,整日就知道问朕伸手要钱!朕看你们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陛下教训的是。”燕青笑着躬身认错。
“你去,把那丫头带过来,她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每年侍香局采办的钱说多不多,可燕朝乃是天下香源,一年到头花在香料上的银钱,没有万两,也有几千,若真能省下一笔,且保证供香,也不失为有功一件。”
“陛下忘了,江采办刚挨了十板子,这会儿怕是……来不了了。”燕青提醒。
昭明帝不耐烦,起身往正殿去:“那你还傻在这说风凉话?还不去找医官给她瞧瞧?顺便把方承香叫来,朕得说说她……该罚的罚,不该罚的瞎公正什么东西?”
“是,奴才这就去。”燕青应道。
大抵是春天真的要来了,外面已经有雀鸟在叽叽喳喳。
江慈无聊透了,趴在榻上闭着眼,想到的是燕青;想要看看书解闷儿,眼前浮现的还是燕青!
“走开啊!”
江慈无处泻火,使劲儿把书叩在榻上,捂着眼睛埋着脸,整个人丢了魂儿似的。
“刚来就赶人,真是没礼貌。”
燕青从暮色中走进来,站在榻边的窗影下,语气淡淡不悦。
看到燕青,江慈还以为自己生了幻觉,但来自于他身上独有的春信香,却是如此真实。
“大人怎么才来……”江慈喜怨参半。
“才几个时辰而已。”
燕青顿了顿,眉峰微扬:“就这么离不开本官?”
“你不是说昨晚不走的吗!”
“你不想理我,我不走做什么?”
“谁说的,明明是你先未经我允许给我……给我换衣服,我才……”江慈越说脸越红,越说声越小。
燕青反应了片刻,故作不屑:“你当本官没见过女人,还是闲到长草,什么脏活累活都要亲自动手?”
“那我……”
“红影。”
“哦。”
江慈这才安心,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拉了下他的手指:“对不起啊,误会大人了。”
燕青无情抽手,假装大方地笑了笑:“下次误会点别的,这种愚蠢的想法就别再有了。”
“那大人这会儿过来,是来陪我说话的吗?”江慈开开心心眨眼。
燕青睨她:“想得美,是陛下差我来给你送止痛药,一个时辰后,陛下要在明心殿见你。”
陛下召见?
江慈晕在榻上,欲哭无泪:“我都这样了,还要罚啊?”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燕青一把掀开被子,摆手示意外面的宫女进来给她更衣上药。
去明心殿的路上,江慈一瘸一拐地抓着燕青的手臂,惨白着脸忐忑:“大人,陛下会……杀了我吗?”
“不至于。”
燕青认真分析:“最多挨个几十鞭子,放心。”
几十鞭子,不死也要被抽拦了,江慈脚一软,被燕青眼疾手快地揪了起来。
“大人,您能救救我吗……”江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快要哭了。
“这会儿知道怕了,当日本官劝你时,你那理直气壮的胆子哪去了?”
燕青侧眸瞥来,压重声音:“要不你求求本官,兴许本官还……”
“求你了。”
江慈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