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疏漏
“身子若撑得住,带你去个地方。”
燕青半抱着臂膀,在前引路。
江慈一边跟着他的脚步一边问:“这个时辰,去哪?”
“你最想去的地方。”
燕青故弄玄虚。
江慈又不明白了,可见他是故意卖关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先去了再说。
马车驶向皇城司,在一处陌生地停下,江慈跟着燕青下来,竟见到了刑部。
江慈立时反应过来,震惊又激动地看向燕青,似不敢想象,他竟真把她带了过来。
燕青用眼神示意她跟在后头,别说话。
想来是他提前打点过,从进入刑部,一路到证阁,顺利到没有任何阻碍。
引路刑官开了锁,带着两人进门,微微躬身:“总使大人要查的近十年证物都在这呢,各个高架格子的卷宗都有编号,楼上同编号的箱子,就是对应案件的证物,不知大人要查哪一件?”
“本官自寻。”
“是,那属下就不打扰了,就在此候着,大人有事,随时吩咐即可。”刑官乖乖拿了钥匙去门口守着。
江慈不敢多说话,只是燕青慢腾腾走到那个熟悉的高架上,顺手取出一卷来,对刑官命令:“二四二一号的钥匙拿来。”
刑官赶紧找出钥匙递上。
“你在楼下守着,本官下来前,不准任何人上楼,包括你。”
“属下明白。”
江慈尽量低着头,跟着燕青上了楼,寻到那箱子一开,大量的灰尘呛得江慈有些睁不开眼,使劲儿用手扇着。
“你们江家当年的东西,能带走佐证的,基本都在这了。”
燕青嫌灰尘太大,半倚在架子旁,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那一堆旧物,“你要找的什么册子,自己翻。”
江慈来不及同他说别的,忙蹲在地上开始一样一样地细细看。
只是每拿出一样来,心就会揪起一次。
这里面尘封的不仅仅是证物,更是那个曾经鲜活的江家,是她幼年最快的时光。
父亲给她做得木鸟,玩具,还有各式各样的香盒,母亲为她扭的簪花,打的小朱钗,项圈,全在其中一个小匣子里放着。
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可她愣是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特别是燕青在的时候。
江慈囫囵抬袖抹了一把脸,继续麻木地认真翻找。
燕青看戏般的目光,转为失望:“啧,还以为我们小江慈要哭鼻子了,本官连嘲笑你的说辞都想好了,你竟憋了回去,没劲。”
“哭有什么用?如果哭能让爹爹和阿娘活过来,我就是哭瞎了也愿意。”江慈暗暗较着一股劲儿,不知是同燕青,还是同自己。
翻找了大半个时辰,近乎是把箱子都倒了一遍,也没找到那本册子。
江慈有些泄气地皱着眉头,蹲在那看着满地狼藉,不知该怎么办了。
“监察司办事,绝无疏漏,早就同你说过,此事轮不上你,你偏不死心。”燕青冷眼,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所以说,大人废了这么大周章疏通打点,就是为了叫我死心?”江慈莫名其妙地看他。
燕青眸色不明:“为了让你信我。”
江慈望着他那张坚定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又速速抽回了心绪,不甘心地继续翻看其他东西。
“查也查了,看也看了,走吧,江司办?”
燕青已经抖了抖官袍,准备转身走了,下楼下到一半,并未听到预料中跟来的脚步声,又不得不折了回来,双臂随意地搭在扶栏上看她:“真不走?”
“你说得不对……”
江慈鬼使神差地念了一句。
“什么?”燕青没大听清。
江慈骤然回身,手上拿着半块刻章,走到燕青面前,红着眼说道:“监察司办事,也并非没有疏漏。”
燕青拿过刻章笑了下,抛起来再接住,有着把玩的意思:“说说。”
江慈紧张地夺回证物解释:“我记得这个刻章,正是父亲准备送给好友生辰贺礼的,而那个好友,就是石大婶口中的蓝衣男子,江家出事,就在那人生辰前,八月,对八月!所以这章只刻了几笔,还未来得及完成,江家就遭了灭门之灾。”
“所以呢?这有何关联?”
燕青又把东西抢了回去,凑到眼前仔细看,果然是半个字,只是猜不出具体,像是风字,却没有中间的结构。
“这所有的事凑到一起,绝非巧合,那蓝衣男子,很有可能就是害我全家的凶手,而这个字……”
江慈顿了顿,郑重道:“是他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江慈抱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物件箱,在马车上发呆,连燕青特地给她准备的软垫都没注意到。
“这不是有线索了么,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这算什么线索,只有半个字,去哪找?就算知道了这是什么字,天下第用这字的人成百上千,与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差别?”江慈松了气儿,捏着那刻章满目迷茫。
燕青浅声宽慰:“本官可以把名字里带这个字形的人,都抓到监察司,一一严刑拷打,江司办觉得如何?”
……
江慈很想说,这主意不错,下次别想了。
回到侍香局的路上,刚好遇见灵草,灵草说,是奉宜妃娘娘的命,来给她送贺礼的,恭贺她得了陛下亲封的五品内差。
“娘娘这两日可好?”江慈与灵草各捧着一个匣子,一道往回走。
灵草笑:“自从那……咳咳,清韵宫那位去了之后,这后宫里安宁多了,陛下时常来看望娘娘,老将军和少将军在前朝得脸,咱们衍翠宫的日子,自然好过不少。”
“春宴要到了,娘娘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娘娘只求安安稳稳的,别再出从前那般事就好。至于旁的,娘娘早就看淡了,只是皇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好,春宴的事要筹备的多,太后让衍翠宫也帮忙准备着,所以娘娘最近不大得空诏你去说话。”
灵草说着,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打量着江慈调侃:“况且咱们阿慈现在,可是正儿八经有官封在身的司办,日后定要忙得抽不开身呢!”
“好啊,嘲讽我是吧!”江慈脸一红,故作生气。
灵草嬉笑着贴上来:“开个玩笑,别生气嘛。这不是娘娘那日日忙得紧,好容易见到你玩笑两句放松放松,阿慈就让让我嘛,大不了我……我再跟你说个私密的。”
“何事?”
灵草伏在江慈耳边说,宜妃打算要个子嗣,正在四处求方问医。
江慈听完,并没有太大反应,她圣眷正浓,年纪也不大,的确是该有个子嗣傍身,可一想到子嗣,她又猛然想到了什么,惊惶一拍额头:“糟了!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