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逢春
江慈听他这样说了，也不拘着，拿过锦环的食盒笑：“让我瞧瞧，你都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锦环斜看了燕青一眼，见他没反应，这才试着说：“都是昨晚上准备的点心，宜妃娘娘听说咱们要出去玩，还让灵草备了些，有肉干，水果，点心，还有果脯！对了，这个小梨酥昨晚我偷偷尝了一口，可好吃了！嘿嘿……”
“是嘛？哪个是，我也要吃。”江慈认真翻找着。
锦环坐过去帮她一起找：“你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我最爱吃这个蜜饯，又软又甜！”
“还有这个牛肉干，你吃一口！”
两个人越聊声越大，越聊越肆无忌惮，燕青的眉头也越拧越紧，他有点后悔多了这么句嘴，安安静静的，他不好吗？
“咳咳……”
燕青被叽叽喳喳吵得太阳穴发胀，清了清嗓子，把她俩吓得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燕青睁眼，死要面子：“继续。”
锦环生怕得罪了燕青，也不知是怎么昏了头，颤颤递过一块梨酥：“大人要……尝尝吗？”
锦环也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惊住了，她习惯把好吃的分享给旁人，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会递到这位爷跟前儿去，这和把自己的脖子伸过去给他抹，有什么差别？
说实话，燕青是不爱吃这些点心的，特别是宫里这些玩意儿，被昭明帝赏来赐去，连御前的东西都闻腻了，更何况一个小小衍翠宫的？
但瞧着锦环那丫头战战兢兢，一副随时赴死相，还有江慈眼巴巴给他盯着，只能给她个面子，顺手接过去搁在边上。
锦环松了一口大气。
江慈瞧他也没吃，有些心急这样好的东西不被人发现，大着胆子凑到他旁边，拿起那块梨酥送到他嘴前：“大人就尝尝嘛，真的很好吃。”
“不吃。”
燕青想扭头，可她倔的紧，又不厌其烦地追到了另一边。
“尝尝？”
江慈一手接着点心的残渣，一手往他唇前又贴一寸，好声好气地哄着。
燕青眸光微颤，眼角眉梢挂上了微不可察的笑意，在那梨酥上浅浅咬了一口，眼中兀然升起一丝意外。
江慈得意地把梨酥塞他嘴里：“哼，嘴硬。”
很好，燕青成功被拉入了她们的试吃大军。
出了城，红影才从外进来，馋的嘴急，随便抓了东西就往嘴里塞：“你们到底在吃什么，这么香？要不是护着大人的安危，我……”
红影说着，这才发现燕青正一本正经地扒拉着桌前的肉干，挑着看起来比较好看的往嘴里送。
红影傻了眼，现下她更加笃定，这个燕青，是假的。
要知道他吃东西可是出了名的挑拣，且加上脾胃不好，吃什么都一个味道，从来不爱吃东西，更别说这些不属于正食，多半是用来哄女子和小孩子的零嘴了。
“噎住了？”燕青面不改色地看她。
红影木讷地拿了一大把果脯，见了鬼一般惊惶：“我还是出去吧，你……你怪吓人的……”
马车驶向城郊几里的一处孤山脚下，有大片平整的春草和野花，刚刚末过脚踝，不远处还有一片野湖，湖岸的石子滩上，置着几条搁浅的渔船。
是时早春三月，东风作序，日影晴好。
江慈和锦环从马车上下来时，又惊又喜，迫不及待地朝那一片春深处踏去。
眼前是春草碧色，晴空玉洗，耳畔是旷野拂风，虫鸟合鸣，整个山间荡漾着明媚的春色。
燕青缓缓而至，站在较高的坡上，看着正在追逐笑闹的江慈，也不觉地跟着笑了笑，可欣然过后，唯有怅然独留。
有人已摇曳春色，有人仍一身旧雪。
她已有人相伴，他却始终踽踽独行，无亲无友。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高兴。
“大人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小江慈笑一笑？”
红影抱着剑，站在他的身边。
“是。”
燕青望向江慈的情愫，不再加以掩饰。
“大人……”
一身红衣被东风吹红影的起袍角，她那高高束成马尾的长发也被撩动着，像一道凌冽的火焰，风华傲然。
她顺着燕青的视线望去，面色宁静：“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燕青并未反驳，反而半笑道：“我也觉得。”
“燕大人！红影姐姐！你们站在那做什么，快过来，这边有鱼！”
江慈摇摇晃晃地踩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拢在嘴边喊道。
她站在春光中，素衣随风，青丝飞扬，恍如山间淸涧。
有那么一瞬间，将燕青一整颗心激荡起层层裂纹，有大片大片的山风灌进来，摧枯拉朽，荡开他所有枯槁的种子，以难以遏制的速度，在生根，发芽。
“你家江慈叫你呢。”红影笑着用手臂碰了下燕青。
燕青提声应：“知道了。”
“吃烤鱼好不好，我把香调都带来了！”锦环晃荡着手里的小香包。
红影惊讶地竖起了大拇指：“不亏是在香料堆里混的！”
锦环笑：“那可不，制香我不行，制这些调料我可太行了，什么食材配上什么料最好吃，我相信御膳司的御厨都比不上我呢！”
“好不好吃的没事，你可别把咱们毒死了就行。”
江慈已经绑好衣袖，脱了鞋袜，站在浅水处闷头躬身摸鱼。
红影笑得好大声，锦环挂不住面儿，叉着腰辩解：“你……你别光说我呀，你有本事抓一条鱼上来，我给你烤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江慈一咬牙：“行，等着啊。”
结果就是，江慈眼瞧着红影把鱼抓了放，放了抓，以戏耍鱼群来取乐，她却一条鱼都没抓上来，脚底下还被碎石划了个口子。
可她天生不服气，瞄准一条大鱼，刚要去逮，谁知银光一闪，那条又肥又大的鱼就被凭空飞来的无相剑给稳稳戳了去。
“大人你干嘛啊！”
江慈崩溃了，使劲儿拍打着湖水仍不解气，还顺手往燕青那边扬去一滩，燕青就在她边上站着看戏，这一下，可算是结结实实地把他给淋透了。
除了燕青本人，余下三个都傻了。
“抓不着鱼，拿本官撒气是吧。”
燕青镇定拧干衣袖上的水，走去浅滩处，拔出无相剑，拎起大肥鱼，就在这么明晃晃地从她眼前走了回去，经过她身前时，还不忘予以鼓励：“加油，天黑之前，抓到自己的饭。”
“大人……你真的很烦。”江慈忍不住咬牙切齿。
正闹着，远坡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回首看去，只见还有一辆马车也停在了他们边上。
江慈直起身子，警觉看去，只见从上面下来一个陌生男子，正朝他们这边赶过来，看那样子也不是凑巧，倒像是故意寻来的。
“好啊，陵阳憋闷无趣，有这样热闹的事，燕兄竟然也不知告知我，还要我自己来寻。”
男子奔着燕青踏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