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闹别扭
春日多雨,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打在殿外的青石砖上,激起小小的水坑。
江慈趴在那窗边,对着檐下芭蕉发呆。
太后给宜妃使了个眼色,宜妃往身后一瞧,这丫头近两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恍恍惚惚的。
“江慈,你过来。”
宜妃叫了两遍,江慈才回神,乖乖过来行礼:“娘娘。”
宜妃手中拿着一枚棋子,迟迟没有落下:“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这几天倒春寒,别站在那吹风,当心着凉,来这坐着。”
太后见她心事重重,也难得开恩:“行了,今日准你在边上说话,你说说,哀家这步走哪好?”
江慈这才笑嘻嘻地蹲在棋盘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点江山:“走这,太后娘娘!”
江慈的神思才刚飘回来,谭嬷嬷就进门禀报:“太后娘娘,燕掌印来送东西了。”
谭嬷嬷话一说完,还不等太后说什么,江慈就赶着燕青踏进来之前,忙慌慌起身:“奴婢去看看太后娘娘的药膳。”
她刚跑去后殿,燕青就进来了:“奴才奉陛下之命,来给太后娘娘送后日春宴吉服。”
太后手持白子,正思考着下一步该落在哪,顺手一指:“知道了,搁在那吧。”
宜妃掩着帕子轻咳了一声,太后这才想起什么来,忽然抬头看向燕青:“燕青啊,你这会儿很忙吗?”
“陛下在午睡,奴才不忙,太后娘娘有何吩咐?”燕青拱手询问。
太后和宜妃对视一眼,赐了他座。
“哀家问你……”
太后喝口茶,淡声询问:“你和江丫头,是不是闹别扭了?”
燕青眉眼一顿,将那一闪而过的意外,马上收了回去:“太后娘娘误会了,奴才和江慈本也没什么交情,何谈别扭?”
“燕青啊,哀家也算瞧着你长大的,你现在倒是连哀家都诓起来了。”太后不满。
燕青忙起身:“奴才不敢。”
“这宫里哪有你不敢的事?”
太后把棋子重重丢在棋盒中,疾言厉色:“前几日还好好的,这突然就不说话了,她处处躲着你,你也不见她,你知道她日日来,干脆就不来哀家这伺候了,今日若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你打算几时过来?”
“奴才……”燕青语塞半天,没说出话来。
太后白了他一眼:“就这点出息,平日瞧着你和宫人们八面威风,私底下连一个小姑娘都要跟着计较,怎么,还等着姑娘家跟你低头认错不是?”
燕青又不说话了。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抓了一把棋子,往他身上丢:“行,既然你说和江丫头没交情,日后她在,你就别进来,她的事,你也别从哀家这过问一句。”
燕青没躲,而是由着太后砸,等那把棋子从他官服上噼里啪啦落地,再默默蹲在地上捡棋子。
“母后,您和燕大人置什么气,年轻人的事,咱们哪懂啊!”
宜妃盈笑着递过一碗甜羹去:“燕大人只是公事公办而已,私下里可惦记着江慈呢。”
燕青抬头看了宜妃一眼,莫名清了清嗓。
宜妃假装瞧不见,一面落子一面道:“前日我那兄长进宫,还说起此事,那晚江慈丢了,燕大人抢了他的马,跑出城外找了整整一宿,差点把我家马给累死,您说说,这哪是没交情?”
“咳咳……”
燕青只觉耳根隐隐作热,忍不住直起身,想要解释:“娘娘误会了,那日……”
宜妃摆手打断:“好了燕大人,在本宫和太后面前,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就是,太后娘娘又不会说你什么,只是瞧着这两日江慈魂不守舍,连做事的劲头都没了,才惦记着你们这些小辈的事,多问了几嘴,母后这是心里有你们,你得明白。”
“奴才明白。”燕青将拾好的棋子一刻不落地躬身放回去,没再反驳。
说话间,江慈掐算着时候差不多了,端着药膳进来,看见燕青居然还在,下意识想要扭头离开,可这一回头,手里东西还端着呢,只能硬着头皮匆匆放下,退去离他较远的地方待着。
“江慈,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你过来,伺候哀家服药。”太后招手。
“奴婢遵命……”
江慈别扭地应了一声,却不肯挪步。
燕青也忽而拱手:“陛下午睡要起了,奴才告辞。”
他看都没看江慈一眼,就这么甩袖走了。
太后气得脸白:“他……他油盐不进是不是!”
眼见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太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侍香局的路上,江慈恰巧遇见从内务司取份例回来的一群宫女,灵草也在其中。
她们瞧见江慈,颇有规矩地齐齐行礼:“江司办。”
江慈还了个礼,方才各自散去。
灵草留下来,询问江慈:“阿慈,手上的伤如何了?”
江慈笑眯眯晃了晃手臂:“都几日了,早没事了。”
灵草叹了口气,苦大仇深地皱眉:“那就好。”
“你这是怎么了?被宜妃娘娘训了?”
灵草摇头,把江慈拉到背人处:“听说陛下昨夜宠幸了一个辛役司的贱奴,今个儿一早就传开了。”
江慈微怔了下,既是昨夜的事,一早就传开了,宜妃也应当是知晓的,可她从进入宁寿宫再到离开,从头到尾没有提半个字,也没有任何情绪,连太后也没说这茬。
“娘娘她……不知吗?”江慈纳闷儿。
灵草又着重叹道:“别提了,娘娘啊,近来捉摸着坐胎的事,压根儿没入耳,可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江慈也觉疑惑:“这辛役司离明心殿老远着,怎会……”
“这不是明日春宴,辛役司洗烫好的衣物要送去明心殿,许是阴差阳错就……唉,那辛役司的奴婢可多半都是罪奴,比宫女还不如,陛下真是……”
江慈听罢,赶紧捂住她嘴:“嘘!慎言!”
灵草也反应过来,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你瞧着外面或是主子跟前,听不出一点风声,刚才我从内务司回来,一路上宫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那姑娘封了位份?”
灵草不屑点头:“还不是最末流的采女,封了个良人呢,你说说,本就是辛役司出来的,比寻常宫女还要低上一等,破例得了宠幸晋封不算,还要越位封良人,这宫里如此多的口舌,能没半点议声吗?”
江慈沉吟片刻,突然问道:“那姑娘叫什么?”
“不知叫什么,只听说姓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