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风雨欲来
江慈沉声半晌，试探着询问封轻：“所以，你想说什么？”
封轻声音有些抖：“我听姐姐说过，从前有一种药香，名为‘驻颜’，可令年少女子永葆青春，年老女人容颜回鸾……起先我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可今日一早，皇后娘娘突疾，有人说与先前太后娘娘的症状差不多……”
“而太后娘娘得了驻颜香的事，外界知不知晓我不清楚，起码在侍香局内，咱们这些懂香的，可都是心照不宣的明了之事。我怀疑皇后娘娘也是用了驻颜香，而她的病症，就是遭到了反噬，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看你知不知驻颜香的事。”
封轻一口气说完，才松下肩膀。
江慈见并非自己一人有所疑惑，这说明此事确有蹊跷，反倒冷静了下来。
“知不知道能怎么样？这事不是你我能管的，也管不了。”
江慈看向地上被小雨茵湿影子，提醒道：“二小姐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等下散了，我就当没听过，在外可别说了，当心惹了祸端。”
封轻一手撑伞，一手叉腰，睨着江慈警告：“给你个胆子，你也不敢乱传。”
“是是是。”
江慈也算是摸透了封轻的脾气，索性顺着她说。
封轻叹了口气：“你真是没用，还以为你这个江家的后人，能知道些什么，万一有法子解，可以帮帮皇后娘娘，最好是让皇后娘娘知道这其中利害，不要再用这些损身子的东西了。”
“这世上女子大多对驻颜香追捧痴迷，二小姐好像并不屑于此香。”江慈好奇。
封轻道：“姐姐说过，命运的馈赠，实则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钱，驻颜香虽好，却是剧毒之物，用自己大把的寿命，去换那短暂的容颜，也太划不来了。人生本就该是姿态各异，若人人不老，单凭这一张脸来求荣辱兴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我倒是觉得，什么年纪，就该有什么样的际遇。年少时不负大好光景，做想做的事，不留遗憾，年衰时，便可自然老去，做老人们该做的事。我相信，站在不一样的高度，看到的，是不一样的风景，何必为着一张皮囊，放弃这样的体验呢？”
江慈还是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听着封轻说话。
待她说完好一会儿，江慈心中也似拨云见日，豁然明朗，不自主地跟着重复：“做想做的事，不留遗憾……”
“我说的不对？”封轻撇嘴。
江慈笑了，诚恳道：“今日听二小姐一番话，受教了。”
封轻也难得见江慈如此谦虚，有些得意：“这是承认我比你厉害了？”
“不承认。”
江慈平心静气地看着她：“但是我起码知道，你与我眼中看到的封轻，是不一样的。”
封轻对她如此认真的口气，反而有些害羞，躲避着她的目光摆手：“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的。”
她要走，江慈又叮嘱了一遍：“二小姐，无论你发现了什么不妥，此事切不可妄言，也不能随便插手，更不要试探。”
封轻慎重：“我知道，我又不蠢！我也不知道为何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直觉告诉我，你这个人虽讨厌，但是值得相信。”
封轻的猜测并不是没有根据，她走后，江慈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跑去明心殿，想找燕青询问，驻颜香方是否泄露。
此事不仅关乎二人的性命，也极有可能与上次的刺杀有关，万一真是香方泄露，那有人想杀她灭口一事，就不难解释通了。
可惜，江慈并未见到燕青，连红影也不在。
红影不在，意味着燕青并未来上值，或是还有很久才下值。
“诶？这不是江姑娘吗，许久没见你来了。”
值房内有小内官出来，看见江慈在这等着，有些意外。
江慈回身瞧，是成济。
“我来找燕大人，他不在吗？”
成济脸色微变，似有难言，想了想，对江慈招手道：“外面下着雨，姑娘若不嫌弃，请进来说话吧。”
江慈没犹豫，跟着成济进了值房。
成济给江慈倒了杯白水，皱眉道：“燕大人……出事了。”
“什么？”
江慈呼吸一滞，不由攥进杯盏。
成济低声称：“三日前，有人上奏弹劾大人贪污，强取豪夺，收受贿赂，陛下压着未曾批复，这两日又上升到私结党羽，干涉朝政，有……有谋反之嫌。”
“原本事态还不算太严重，谁知昨日有自称被大人抢了家产，无家可归的百姓，闹着要告御状，结果出了命案，数十条人命都……现下陵阳已有灾民流民集结上访，状告大人抢占家产，杀人灭口，现在陵阳府衙外，民怨沸腾，已经摁不下了。陛下只给大人十日，若不能自证，便要……便要大人暂交监察总使之职权……”
江慈越听心越凉，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就发生这样大的事，偏她还一点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燕青有意不让她知晓。
“那、那大人最近都不进宫了？”
“那弹劾的折子一本接一本，陛下为此发了大火，大人查案还来不及，哪还有空进宫啊，我的姑娘。”成济又叹了一口气，
“大人呢？他……还好吗？此事当真是监察司所为？”
事情尚未查清，江慈也不敢兀自判断。
成济不甘心地一屁股坐在那案上：“大人做事姑娘不知吗？若真是大人抢了他们的，还会留他们活口，等着他们跑来告状作证？分明是朝中之人的手笔，这些事，不过就是个引子。可是没办法，大人素日行事不留私，得罪了不少人，这下他们是抓住了机会，抱在一起，要把大人给摁死。”
“只可惜，我入不了监察司，只能做个小小的内官，大人不在这些时日，只有替大人好好伺候着陛下，留心陛下的圣意了。”
从明心殿回去时，突然起了风，天上的阴云越积越多，雨下个没完没了。
江慈停下脚步，看着那近乎不见日头的云层，隐有电闪雷鸣，看来蓄了多日，一直稀稀拉拉没能下痛快的春雨，已有狂风暴雨来袭之势。
陵阳，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