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为他撑伞
记好这些人的名字和铺子，江慈才赶回宫中。
回宫的路上天就阴的厉害，听着外面，似还隐隐滚着雷声，想来是马上要下雨了。
江慈回到侍香局，一路小跑进门。
“阿慈！你回来啦！”
锦环惊喜看向江慈，不过随后脸又垮了：“阿慈，燕大人的事……”
“我都知道了。”
江慈一面点头，一面匆忙放下东西准备出去。
屋外兀然打了声雷，两人纷纷往外瞧去。
“要下雨了。”锦环道。
江慈顺手摸起桌边的伞，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水也没喝一口，打量着就要出去。
“阿慈阿慈！”锦环追出来问，“你和燕大人……和好了？”
江慈模棱两可道：“我……我和他有什么和不和好的，本来也……”
江慈正愁不知要如何说，伏凤时就恰好走了过来：“你回来了。”
江慈冷不丁想起自己还是生辰那晚跑掉的，已经两三日了。
“掌香大人。”江慈仍是规矩行礼。
伏凤时看了锦环一眼，暗吸了口气：“江慈，我有话要跟你说。”
锦环一听，很识时务地矮了矮身：“学生还有事，就先走了！”
锦环走远后，江慈却没由头地紧张了起来，将伞攥的很紧。
伏凤时正要开口，江慈也不知怎么了，脑一热，忽而抢在他前面问：“掌香大人找学生是有紧要事吗？”
伏凤时被问住了，思索摇头：“也……不算太紧要。”
江慈跟着说：“那、那学生这会儿有点急事，只怕不能陪掌香大人说话了，大人要是不着急的话，能不能等我回来？学生正好也有事找大人。”
看江慈颜色慎重，又听她说也有事找自己，伏凤时不禁亮了下眼，点头应：“好，不过这马上就要下雨了，你确定要出去吗？”
“嗯。”
江慈不做犹豫地说完，匆忙行礼离开。
伏凤时看着她跑出侍香局，片刻不停地往那明心殿的方向去，脸上的笑意立时散了。
黯淡的天幕下，起了一阵大风，宫人们四下合闭门窗，吱呀的声音，和落锁的磕扣声交错在一起，嘈嘈切切，令人心乱如麻。
走到一半，就下起了雨，这场雨天，比往日更阴一些，天边是卷了尘沙般的昏黄色，空气中弥漫着大片的潮湿和泥土气，黏腻腻的不适。
江慈等在值房外，问过成济才知，燕青正在殿中当差。
不过这一次，成济左看右看，却没向往常一般请江慈进去等着，而是硬着头皮拱手：“江司办，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为何？”
成济支吾半天，见江慈执着，才不得不说：“出了这样的事，别说是姑娘，就是皇城内外的人，都躲着大人走，所有人都说，大人被罢职可是空前绝后的事，陛下之所以没叫大人关押候审，还叫他在殿前伺候，是……”
成济说着，鼻子一酸，几度要说不下去了。
吸了好几口气，才哽声继续：“是陛下念着大人伺候这么多年，还算尽心，这几日，是给大人最后侍奉一次的机会了。等宗政司那边重新定下三司会审的时间，大人恐怕……”
“诶，姑娘，你还是走吧，大人说，若他倒了，跟他走得近的，都得遭殃，现下这群没良心的，只要大人在，是连值房都不来了，姑娘这个时候来找大人，恐怕要惹人非议。”
江慈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明心殿，只是立在这场雨中，心里像是被揉进了什么东西，找不着，也拔不掉。
雨更大了，顺着宫檐往下滴成一片片雨幕，宫人们撑伞而过的脚步越加起速。
江慈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才等到燕青出来，只是远远看见他出来时，发现外面落了雨，似有些意外，稍作了片刻的停留，便只身走进了雨里。
想来是以往他下值出来时，总有红影撑伞等着他，今日红影不在，这雨来的又突然，他连伞也没备。
成济说，内官们不愿与他共处，又不敢得罪他，毕竟他虽被停了监察司总使的职，但一来没有革职的明旨，二来在这内廷之中，他仍是司廷监的掌司，所以他一回来，他们就都躲出去了。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燕青没有回值房，而是独自一人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看那样子，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他没有伞，任由豆大的雨点往他身上砸，而那些路过的宫人，都像是见了什么不堪支吾，拿着伞躲得老远，甚至为了避开他，不惜绕路走。
这样大的雨，没两下就把他淋透了，他身边有一列列的宫人路过，或各自独行，或三三两两，却无一人愿意给他遮下雨，那雨幕中形形色色的油纸伞，也没有一把，是为了他所撑的。
人人都躲着他，避着他。
江慈举着伞柄的手不禁微微作颤，她抬头看了眼下伞沿，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手提着裙，一面踮起脚来，把伞高高举过他的头顶：“大人……”
他衣襟湿透，眼睫和发梢挂着晶莹的雨珠，那双漆黑的眼眸，正意外地看着她的脸，其中情绪难辨。
驻足良久后，他嘴唇轻启，却未曾发出一词，唯有水滴顺着他官帽上珠绳悄然滴落， 啪嗒一声，宛如泪水跌落，声音在空中回荡。
“怎么回来了？”
燕青声音很是低哑。
江慈刚刚还想着，见到他第一句该说什么，是该问问他有没有事，好不好？还是问他案件相关，还是将掠影要说话的话，马上带给他……
可见到他的这一瞬间，江慈心中所有的不安和忐忑，好像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就好生生的站在这，站在自己的眼前，她什么都不想多说，只想做点事。
“拿着。”
江慈并未回答燕青的话，而是用命令的口吻，把伞递给燕青。
燕青不明所以，动作迟了一分，江慈直接把伞塞给他：“拿好了。”
燕青难得没多嘴，默默照做。
江慈则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帕子，折成四四方方，往他身前走了两步，认认真真抬起手，给他擦着脸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