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心中只有国家
真正让崇祯犹豫不决的，其实并非是所谓面子尊严，所谓江山倾覆。
毕竟饿鬼围城看上去虽然震撼，但实际上只要他想清理，即便是用最粗暴的方法，也能清理干净。
当然，他不敢那么做，那是逼不得已之时的选择。
他故作犹豫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原因：谁能保证东林党倒台以后，不会冒出来个袁门党？
你韩羽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如何清理东林党，如何稳定天下人心，可那不都是你韩羽的功劳？
而你韩羽乃是袁崇焕的心腹，此事袁崇焕也知晓，一旦成功，袁崇焕在大明的声望只怕无人能及。
届时，大明朝还是不是我崇祯皇帝的大明朝？
正如当初东林党扳倒阉党一般。
谁能确保袁崇焕不会成为下一个党的党魁？
面对这个问题，韩羽一时不由皱眉。
他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没想到崇祯居然会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在他的意识里，这个问题应该在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眼看就要成了的时候，崇祯才提出来，然后以此来制衡袁崇焕与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
他以为崇祯会先以国家社稷为重，以朝堂清宁为先，而不是先去考虑党争。
可他现在看来，他还是把崇祯想得太好了。
“陛下，臣此刻向陛下表任何决心与态度，只怕陛下心中都会有所猜疑，不肯相信。”
“所以臣只有一句话可说。”
“什么话？”
崇祯脸色凝重的看着韩羽道。
下一刻，只见韩羽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崇祯，眼神格外严肃的道：
“我大明朝立国两百年，只有造反的皇帝藩王，没有造反的臣子！”
朱家造反出身。
造反这件事对于朱家而言，可谓家常便饭。
细数大明朝历次叛乱，哪一次不是皇室之人发起的？
换言之，在大明朝，造反这件事根本轮不到臣子。
而韩羽的这句话也表明，无论是他还是袁崇焕，这辈子都不可能走上造反这条路，因为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血脉告诉他们，身为大明朝的臣子，只有服从造反的份儿，没有自己造反的份儿。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崇祯不信。
崇祯闻声，一时又是沉默。
刚才韩羽的话，韩羽所表达的意思，他心中了然。
只是万事都有例外，而他不想成为那个例外，所以他必须慎重考虑。
“陛下若仍是不信，大可将上柱国唤来，就地将我们二人革职查办！”
“此事可由陛下来亲自主办！”
韩羽再退一步。
即便他不当这个官儿，不当这个侯爷，他也要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
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大明朝的安危，更关系到整个华夏大地的未来。
而由崇祯亲自来实施这个计划，无论事后如何，都可由崇祯一手掌控，韩羽与袁崇焕不参与还不行么？
听到这话的崇祯，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而后脸上立刻浮现出感动之色。
“你当真这么想？”
“臣之所以有今日，全仰仗陛下垂青信赖，陛下若要将臣之所有一一收回，臣无话可说。”
“臣只求大明江山千秋万代，除此之外，臣再无所求。”
韩羽的话音落下，他掀开裙摆，朝着崇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对于他而言，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他走到这一步，万不能因为自己，而导致功败垂成。
他宁可放弃一切，也要完成这个计划！
“好！”
这时，崇祯终于下定决心，满眼赞叹的看着韩羽道：
“朕有如此良臣，何愁江山不能永固？”
“韩羽！朕给你机会，也相信你能办到！”
在经过一系列的犹豫后，崇祯最终还是将主导权交给了韩羽。
要说他之前的那一番忧虑，确有道理。
可他更清楚的是，袁崇焕和韩羽若是想颠覆自己的江山，早在辽东的时候，两人便可以这么做。
然而袁崇焕与韩羽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两人在辽东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可谓浴血奋战，险象环生。
如果这样都不足以表明两人对朝廷的忠心，如果他们两人如此这般，自己这个皇帝都还不能对他们尽可能的给予信任，自己这大明朝还有什么指望？
希望既要留给自己，也要留给别人。
只留给自己的那不叫希望，那叫奢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听崇祯如此之言，韩羽再没有其他什么可说的。
而随着崇祯的态度表明，新世界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已然达成！
于是，韩羽继续与崇祯商议整个计划的具体细节，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这才商议完毕。
崇祯想让韩羽留在皇宫里用膳，韩羽不好拒绝，当即答应了下来。
饭桌上，崇祯忽的问起韩羽是如何想到这个计划的，又是如何说服袁崇焕等人同意的。
韩羽一一说了，而后补充道：
“陛下，臣与上柱国，吴三桂，洪承畴等人都是上过战场的，都是在尸体堆里摸打滚爬过的，我们不同于在朝的文官，他们或许并未亲身经历，故此并不知道当下形势对于我大明朝有多严峻。”
“可我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却对此了然于心，心知肚明。”
“臣之所以能够说服他们，乃是因为他们与臣一样，都渴求朝廷能够做出改变，而非日复一日的老生常谈但却毫无改变。”
“臣等为将者，心中只有国家，唯独没有自己，还请陛下明鉴。”
韩羽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战争的残酷。
所以他们不想打仗，他们只想天下太平。
而要天下太平，统治阶层，朝廷机构就必须清明。
现如今的朝廷就必须要做出改变。
这就是袁崇焕，吴三桂等人愿意加入这个计划，并且为之贡献力量的原因所在。
崇祯闻声，心有所感，面露苦笑道：
“看来朕还是经历的太少，无法与你们感同身受啊。”
听到这话，韩羽忙道：
“陛下万金之躯，岂是臣等凡夫俗子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况且陛下之所虑，非一家一姓之事，陛下所虑乃我大明千秋万代之基业。”
“要说感同身受，那也是臣等无法与陛下感同身受，还请陛下恕罪。”
当皇帝有当皇帝的烦恼。
为人臣，有为人臣的忧虑。
身份的不同，经历自然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也有所不同。
从崇祯这句话便不难看出，其人本身不算太坏，而大明有他这样的皇帝，也尚有一线生机。
这也就是韩羽奋不顾身也要力挽狂澜且不推翻崇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