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台阶
昨夜韩羽在清查商贾账簿时，得到亲卫汇报，说是抓到一个飞贼。
韩羽一听就知道是东林党派来的。
他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飞贼敢去当兵的家。
可他的审问却并未起到效果，那飞贼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无论他如何审问，那人就是一言不发。
韩羽想了想，让亲卫将其先关了起来。
这时，外面来人禀报，说是韩羽的岳丈前来拜访。
来到正厅，黄国璋和黄德维早已恭候多时。
见得韩羽到来，两人相视一眼后，黄国璋率先开口道：
“姑爷，此次南下买粮一事，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之前因为礼金之事，他们与韩羽可谓争得面红耳赤。
可面对此次为朝廷办差的机会，他们却又跑来此处低声下气的恳求。
两人此刻脸上神色皆是十分难堪。
他们害怕韩羽再度不给他们面子，直接让他们滚蛋。
毕竟当初他们与韩羽联姻，便是看中了韩羽在朝中的身份与地位，若此番再得不到韩羽的相助，那他们在京城商贾圈子中，可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闻声，韩羽微微一笑，满脸淡然的道：
“岳父不来找小婿，小婿倒是要去找您了。”
“啊？”
黄国璋听到这话，顿时神色一怔。
就连一旁的黄德维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只听韩羽继续道：
“所谓举贤不避亲，此番南下购买粮食一事，既需要精通商贾之术的大家，那小婿如何能够忘了岳父呢？”
“岳父当年以买卖古玩起家，不到三十年便积攒起旁人一百年甚至几百年无法积攒起来的家业，便是遇到不景气时，也能快刀斩乱麻，投入粮行之中，寻得一番天地。”
“如此魄力与眼光，您不是大家，谁人是？”
对于黄国璋和黄德维的商贾之术，韩羽不存在任何质疑。
毕竟能够在京圈里面混到如今黄家的地位，这两父子的能力绝对是值得肯定的。
而黄家之所以没落，乃是因为战乱。
黄家不愿发战争财，这才导致他们的粮食没能为他们带来足够的收益，以至于入不敷出，短短一两年内便出现巨大亏损。
可他们仍在坚持，仍在以最便宜的价格贩卖粮食，解决京城中百姓的吃饭问题。
有着如此优秀的能力，却又有着如此这般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仁义，其实很矛盾。
但这种矛盾也体现了大明朝如今的现状，风云飘摇的大明朝不是没人在想方设法的为国效力，只是他们的力量很小，人数极少，这才导致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被人所看见。
韩羽一开始并未通知黄家，一方面是因为黄家的财力。
此番朝廷派遣商贾南下买粮，朝廷肯定是不会先给钱的，万一这帮商贾之中有人利欲熏心，只拿钱不办事呢？他们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坏了朝廷的计划，耽误了京城外面灾民的赈济事宜，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此番南下买粮，需要商贾自己先垫付资金。
黄家因为这两年亏本售卖粮食，本身资金就短缺，韩羽若是一开始就找他们，他们只怕连银钱都准备不妥当。
另外一方面，也是给黄家一个台阶。
当初因为礼金一事，他和黄家闹出矛盾，黄家不理解他，他也无法强求。
可此番有这个机会，他还是希望黄家能够理解他。
所以当黄国璋亲自前来，韩羽没有任何拒绝之言，只道需要黄国璋这样的商贾大家，既给足了黄国璋面子，让他下来了台阶，又缓和两家的矛盾。
“让姑爷见笑了，若非当初我一意孤行，非要低价售卖粮食，我黄家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但若真说起来，时至今日，我也不后悔。”
黄国璋说着，脸上露出坚定的眼神。
因为他的这个决定，他在黄家的声望一降再降，最后不得不让黄德维执掌黄家，这才平息家族内部对他的声讨。
闻声，韩羽心中不由对他升起敬佩之情。
于是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南下买粮的名额，我已经为岳父留好。”
“但此番所需银钱，还需岳父自己筹备。”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名额他可以给黄家，因为黄家本身就是商贾大家，此乃京城中有目共睹之事。
但银钱不行。
毕竟如果他连银子都给黄家准备好了，那京城里的那些商贾与朝廷中的东林党，指不定如何弹劾他。
他倒是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黄家却经不起如此折腾了。
听到这话的黄国璋和黄德维皆是惊喜不已。
黄德维看着韩羽喜道：
“当真？”
韩羽点点头道：
“那是自然。”
“如果连我的岳丈家都不为朝廷效力，那我这个镇北侯岂非徒有虚名？”
这是韩羽选择黄家南下的另外一个原因。
“当然，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因为我的原因，黄家此番虽可以为朝廷效力，但却不能获利，只能得名。”
此番让商贾南下买粮，朝廷能给这些商贾的利润，可谓而微乎其微，毕竟事关城外百万灾民。
顶多也就是名誉上的一些好处，比如朝廷下旨嘉奖，甚至封个徒有虚名的爵位什么的。
但在黄家这里，就只有名誉上的嘉奖，没有其他任何奖励。
这一点，黄国璋和黄德维早就料到，听得韩羽此言，父子俩皆是表现出一副十分不在意的表情。
“你放心吧，我们知道你如今在朝中的境况，该争什么，不该争什么，我们心里有数。”
黄国璋很是从容的道。
韩羽如今在朝中可谓树敌无数，如果黄家在这时候还争为国效力的奖励，那便只会给韩羽的敌人留下口舌。
无论对于韩羽而言，还是对于黄家而言，这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黄国璋在京城混了半辈子，这点形势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听到这话，韩羽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当即让两人去直隶总督府登记。
黄家父子见大事已定，当即朝着韩羽拱手作揖，以示感谢。
然而韩羽却道：
“小婿身份特殊，许多事没办法顾及到岳父，还请岳父海涵。”
无论是之前的礼金之事，还是今次的南下买粮一事，韩羽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若是黄家对他寄予厚望，那他便只能说让黄家失望了。
闻声，黄国璋摇摇头道：
“以前我们不懂，现在我们懂了。”
“你要做的乃是大事，乃是为整个天下谋福的大事，非一家一姓的得失。”
时至今日，他们总算是搞清楚了韩羽的志向。
这也让他们对韩羽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