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远水救不了近火
从京城出发后，韩羽没有选择跟商团一起。
他与吴三桂轻装前行，快马加鞭，于十日后抵达浙江杭州府。
进入杭州城内后，他立刻让亲卫去打探杭州的粮价。
可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很是吃惊。
即便是在杭州，粮价也已然高涨，按照这价格，此次南下的商团肯定是买不齐百万灾民所需要的粮食的。
吴三桂的建议是，直接去杭州知府衙门，让杭州知府谭心童出面，说服杭州城内的各个粮商降低价格，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这样不妥。”
韩羽摇了摇头道：
“官府出手干预市场价格，一旦出现不可控的情况，那便是官逼民反的结果。”
大明的经济目前还处于稳步发展的阶段。
别看大明连年灾荒，西北与蓟辽地区还连年征战。
可在江南地区，各省份的经济一直没有出现过倒退的情况，甚至在湖广地区，因为澳门，香港等地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大明与南海诸国的贸易往来非常频繁，经济流通十分活跃。
每年输入大明的白银高达千万两之巨。
只可惜这些白银最终都落入了贪官的手中，百姓们并未从如此活跃的经济贸易中得到实惠。
如今韩羽来到杭州，若是贸然干预粮食的市场价格，杭州的粮商肯定不满，杭州的地方官也肯定会不满，甚至连杭州的百姓也会不满。
原因很简单，粮食价格被人为干预降低了，粮商们，豪绅们，地方官赚不到钱，只能从百姓的身上找补，只能继续压榨给他们当佃户的贫苦百姓。
于是本来就吃不饱的百姓们，他们的生活只会更加雪上加霜。
唯一能解决粮食价格过高的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
吴三桂诧异问道。
韩羽抬头望了望更远的南方道：
“粮食产量提高。”
他想起了后世一位袁姓伯伯。
但现如今的大明显然没有这样的国士。
而且现如今大明的情况，也不可能实现粮食增产，老天爷不给面子，谁也没办法。
“走，去一趟两江会馆。”
所谓两江会馆，便是浙江和江西两地商贾用来讨论商事，指定商规，沟通感情，交流信息的地方。
但两江会馆并不在杭州，而在镇江府，于是韩羽只得与吴三桂再度启程，前往镇江。
要解决当下粮食价格过高的问题，官府出手干预显然是不现实的，而短时间内也无法提高粮食产量，所以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贸易协商。
镇江府。
当韩羽抵达这里的时候，从京城出发的商团刚刚进入浙江的地界。
韩羽与吴三桂在会馆小厮的带领下进入了会馆之中，见到了如今两江会馆的馆长唐泽。
唐泽，江西安县人，五十一岁。
见得韩羽与吴三桂，唐泽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而后径直问道：
“听说你们是从直隶来的？”
在进来前，韩羽隐瞒了身份，却未曾隐瞒来处。
唐泽以为他们两人就是从直隶来的粮商，脸上当即浮现出一抹不屑之色。
两江商贾与直隶商贾，本往来频繁。
可因为己巳之变，皇太极包围了京城，导致京城的物价飞涨，粮食的价格更是高得吓人。
两江粮商趁机抬高了粮价，导致京城的粮商难以赚到钱，可他们不从两江粮商手里进货，又实在找不到货源，于是只得咬牙坚持。
如此大半年过去，直隶粮商赔的赔，亏的亏，唯有两江粮商赚得盆满钵满，而且他们还不用给朝廷纳税，一时间惹得当时还在内阁的温体仁接连上疏弹劾，让江南各地地方官尽快稳定粮价。
本来江南各地的地方官就是跟这些商贾穿一条裤子的，可面对朝廷的命令，他们又不得不出手干预，这就让两江商贾很是不爽了，因为钱赚少了。
于是闻听此番朝廷派出商团前来江南购买粮食，唐泽心里那是一万个不爽，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为难为难这帮直隶来的人。
而第一个到这里的，正是韩羽。
“馆长好眼光，我等正是从直隶南下而来。”
“此番朝廷出钱购买粮食用以赈灾，此乃关系国家社稷之事，还望馆长体恤，降低一下粮食价格，也算是积德行善了不是？”
韩羽朝着唐泽躬身拱手，态度谦和，十分有礼。
可在唐泽眼中看来，韩羽此言，不外乎是在用朝廷给自己施加压力。
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嗤笑道：
“我看你年纪轻轻，温文尔雅，原本以为你有些见识，没想到竟说出这般荒谬之言。”
“我们是商贩啊，自来商贩便是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你跟我说行善积德？”
“你爹多大岁数？竟将你放了出来。”
自古商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但商贾的利益也就来自于这“补不足”。
在唐泽的眼中，补不足的意思就是在没有这种商品的地方高价贩卖这种商品，以牟取暴利。
商人自来赚的就是这笔钱，如今韩羽却想靠着“行善积德”四个字，让他们少赚，甚至不赚这笔钱，这岂非痴人说梦？
“倒是在下唐突了。”
闻声，韩羽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十分抱歉的道。
“哼。”
唐泽冷笑一声，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韩羽继续言道：
“商人逐利乃天性， 在下不敢反驳。”
“但有件事，馆长或许不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唐泽随即撇了他一眼。
“何事啊？”
只听韩羽道：
“东北三省的名字已经确定下来，朝廷也正在大举筹备重建东北之事。”
“松花江，黑龙江两岸物产丰富，资源丰饶，一旦为朝廷所开发利用，直隶的物产稀缺便能得到有效缓解，到时候朝廷可就不会再指望着两江地方为直隶提供粮食了。”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大明，按理说唐泽应该知晓。
果然，唐泽闻声当即不屑笑道：
“年轻人，重建东北是个什么概念你明白吗？”
“那可是件十年，几十年，甚至数代人都要投身其中的大事！”
“你以为你能指望着东北三地的粮食来缓解直隶缺粮的现状？”
时间，大明最缺的就是时间。
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是摆在韩羽眼前的事实！
然而韩羽却面露思索之色的道：
“若是朝廷愿意偷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不惜往东北三地迁徙百万之众呢？”
能够追上时间的，只有提高生产力。
而现如今的生产力，就是普通百姓。
换句话说，就是北京城外百万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