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最后一场戏
从镇江南门出城往南走三十里，有个小村子，名叫桃溪村。
村里一共有户二十一，人数常年稳定在一百人左右。
但他们都是镇江有名的地主——常石伟家的佃户。
今日，镇江知府派官差将原先侵占的桃溪村的一百三十多亩田地的地契，全都送还到了桃溪村人的手中。
看到田契的那一刻，已经年过花甲的村长李耀顺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说什么也不肯从官差的手中接过田契。
连带着村子里大大小小的村民，纷纷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喊着“官爷饶命”。
“他们为何如此？”
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吴三桂，顿时面露惊诧之色。
他不明白官差将原本属于他们的田契归还给他们，他们为何不要？
难道他们就不想要回属于自己的田地吗？
而且他们为何大喊“官爷饶命”？
着实匪夷所思。
“你在辽东战场上，有遇到过对着你喊饶命的吗？”
一旁的韩羽满脸肃然的看着远处的一幕，嘴上若无其事问道。
吴三桂当即点头道：
“当然遇到过。”
“那他们为何要喊饶命？”
韩羽继续问道。
闻声，吴三桂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那自然是因为害怕自己被我砍了脑袋......”
“所以他们呢？”
韩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村民的身上。
见状，吴三桂当即诧异道：
“他们也害怕被官差砍了脑袋？可这些官差明明是来送回他们的田契的啊？！”
“谁知道？”
韩羽转过头，眼神凛然。
“这......”
一时间，吴三桂只愣在原地，满眼皆是震惊。
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因为这里不是辽东，不是西北，而是一向太平的江南。
“别看这里承平日久，可谁也不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下，到底埋藏着多少尸骸。”
“你可知这些年江南地区因不满官商勾结，强占田地，而被官府，士绅灭口的百姓有多少？”
“他们不是不想要回属于自己的田地，而是沉浸在淫威下太久，他们已经对‘属于自己’这四个字失去了认知。”
“他们担心，今日他们接过了这些官差手中的田契，明日便会死在这些官差的手中。”
韩羽的一番话，道出了江南太平底下的真相。
那些埋藏在粉饰太平下的尸骸，已经不可计数，即便是韩羽也没能力去数清楚。
而那些活着的百姓，要么将自己的田地卖给官府和士绅，要么就是被这两帮人活活逼死，甚至直接灭口。
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将所剩无几的田地卖出，得到的些许银两，往往只够买半年的粮食。
半年以后怎么办呢？
给这些地主当佃户，给他们打工，活在这些地主的淫威之下，没日没夜的劳作，永无休止的遭受压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剩下躯壳。
而时到如今，当有人替他们当家作主，将他们的田地要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压迫得失去了知觉，眼中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他们如何敢要那些原本就属于他们的田契？
“那怎么办？”
吴三桂皱着眉头问道。
如果百姓都不要这些田契，那韩羽在两江来的这一手，岂不是起不到毫无作用？
“杀人。”
韩羽的回答甚为简洁。
可正是因为太过简洁，导致吴三桂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着韩羽，满脸问号。
“将两江地界的地方官都砍了脑袋，我还可能还做不到。”
“但杀一两个，杀鸡儆猴，我还是做得到的。”
说着，韩羽拿出那份赵肃贞交给他的名单，递给吴三桂，而后道：
“看看镇江知府这些年都贪了多少。”
吴三桂拿着名单正打算仔细查找一番，谁料只片刻就看到镇江知府何才兴的名字。
“田产一千七百亩，房产九栋，商铺十一处，另外镇江码头上，他还有好几处私产......”
“那就他了。”
韩羽转过身，大踏步登上马车，而后马车朝着镇江疾驰而去。
......
两日后，镇江刑场。
镇江知府何才兴因贪贿罪被斩首示众，下令的人是韩羽，监斩的是两江总督赵肃贞。
消息很快传出，偌大的镇江立时沸腾无比。
“难道说朝廷这回要来真的了？”
“可不是吗？连知府都给问斩了，朝廷这回肯定是来真的了。”
“早就听闻镇北侯鲜衣怒马，年少有为，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是镇江府城内的百姓。
他们更关注的是朝廷对百姓的态度。
“知府都被砍了？那咱们的那些田契，当真可以要回来了？”
“镇北侯真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
“有了镇北侯，我们这些人就有了活路了啊！”
这是镇江府城外的百姓。
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日后的活路。
见得韩羽砍了何才兴的脑袋，原本还不敢收田契的他们，现下马上就敢了。
因为他们知道，韩羽砍何才兴的脑袋，就是在告诉他们，只要是贪官，那就一定会死在他们的前头。
韩羽甚至都没对外宣称过任何什么，他只是砍了何才兴的脑袋，整个镇江的局面一下子就不同了。
至此，两江地界上各地方官退还百姓田产，房产一事进行得格外顺利。
不到短短半个月，这项工作基本上全部落实。
而韩羽的名声，也在两江地面上人人称颂，大家都将他视为了青天大老爷，甚至还有地方要为他修建生祠。
得亏韩羽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才让吴三桂及时制止了。
如若不然，他这还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口碑，恐怕一朝就会毁于一旦。
而在两江各地方官都退还了各项产业以后，韩羽对两江官员的惩治，也就到此结束了。
他再度约见了两江会馆的馆长唐泽。
这一回，唐泽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狡猾的面孔，转而换上了一副谦卑的姿态，站在韩羽的面前，韩羽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甚至先韩羽一步道出已经吩咐下去，两江的粮食价格立刻下调，绝不耽误京城的大事。
眼见事情到这里，已经顺利完成，韩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就在唐泽离开后不久，正在杭州购买粮食的商团出事了。
消息传到韩羽耳中，韩羽听罢，顿时会心一笑。
“最后一场戏，终于要上演了。”
于是，他召来陈奇瑜，好生吩咐了一番以后，这才与吴三桂一道启程赶往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