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高手在民间
孙小二的指认虽没有直接点名周延儒，可他这番欲言又止，却又是只差将周延儒的名字给喊出来。
奉天殿内，无论东林党，还是袁门众人，亦或者是崇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辽东民变之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周延儒。
面对周延儒的抵死不承认，崇祯一时颇为恼怒。
因为今次对他而言，乃是扳倒东林党的大好时机，若周延儒始终不承认此事，他还如何治周延儒的罪？
有孙小二的指认还不够吗？
显然不够。
不仅他觉得不够，韩羽也觉得不够。
之前孙小二指认过韩羽，被韩羽找到破绽，予以反击，最终让孙小二不得不吐露真相。
现在孙小二又指认周延儒，周延儒抵死不承认，孙小二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周延儒顶多有嫌疑，谁也无法证明孙小二的指认就一定正确。
狂且类似孙小二这般说谎不打草稿的行为，他的话，只要东林党想反驳，就一定能够反驳。
只是眼下，周延儒被孙小二突如其来的反水给吓到了，情急间忘了该如何反驳。
可韩羽却心知肚明，孙小二的证词不足信，即便他指认了周延儒，此次周延儒也能全身而退。
果然，崇祯在经历过一番思考后，虽然恼怒，但却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施展。
一个普通百姓指控堂堂内阁首辅，听上去就很荒唐，更别提这种指控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来啊！”
“将此贼拖出去，砍了！”
崇祯最终只能将满腔怒火全部倾泻在孙小二的身上。
“陛下！”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啊！”
孙小二还想挣扎，可他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直接被拖了出去，仅剩惊恐的喊叫声在殿外越来越远，最终再也听不到了。
此人在淳德县，鼓动民变百姓大肆屠戮，可谓罪孽深重，崇祯将之凌迟处死，也算是为淳德县的百姓报了仇。
崇祯心中如此想着。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死在淳德县的百姓早已不知仇恨为何物。
他们的生命和历史永远都停留在了孙小二挥舞起屠刀的那一刻，没人懂得他们的绝望，也没人能够懂得他们最后的悲怆。
所谓报仇，不过是崇祯的自我心理安慰。
死者，永远都无法对报仇二字有着具象体验。
眼看着孙小二被拖了出去，周延儒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地上。
只是此刻他显然还不敢起身，因为他身上仍旧有着谋逆的嫌疑。
对此，崇祯再度看了他一眼，这才满不情愿的道：
“阁老起来说话吧。”
闻声，周延儒连忙叩谢“皇恩”，满脸感激之色的站了起来。
“所谓无风不起浪，孙小二与阁老若是素不相识，朕实在难以想通，他为何会指认阁老？”
在周延儒起身后，崇祯忽的冷漠道。
这话问的周延儒哑口无言，愣神片刻后，只得支支吾吾的应道：
“这......这......”
“陛下，此贼当是恶意攀咬，眼见自己性命不保，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所以这才诬陷阁老。”
周延儒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倒是一旁的侯恂替他说了一个听上去说得通的理由。
“我不这么认为。”
这时，韩羽站出来道：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孙小二既然知道自己性命难保，那他所言，当不会只是为了拉一个垫背，或许当真就是实话呢？”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怔色，东林党那边更是纷纷朝韩羽偷来了记恨的目光。
周延儒忙对着崇祯躬身道：
“陛下，孙小二一上殿便胡乱攀咬，此乃有目共睹之事。”
“此贼之言不可信，还请陛下明鉴呐！”
话音落下，周延儒的脸上露出凄惨悲凉的哭泣之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饶是崇祯也不由微微皱眉，心道这老家伙真能装。
“阁老此言，倒也言之有理啊。”
随即，崇祯微微点头，略显讽刺意味的沉声道。
东林党在朝中树大根深，周延儒身为他们的精神领袖，更是得到了他们的一致拥护。
倘若因为此事将周延儒罢免，踢出内阁，只怕东林党的反扑会如潮水般汹涌。
崇祯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愿看到大明一点点好起来的景况，再度彻底崩坏。
若不能将东林党一网打尽，那他情愿继续维持目前的局势。
这一点，韩羽也想到了。
可韩羽的想法却与他大相径庭。
只见韩羽的目光从周延儒的身上扫过，眼角忽的露出一抹笑意。
接着，他指着地上还跪着的当初在西平堡被曹文诏生擒的杀手道：
“陛下，这几个人还没审呢。”
闻听此言，崇祯这才想起还有一拨人，急忙偏转目光看向地上的杀手，眼神霎时间变得凌厉起来。
“尔等为何要假扮上柱国的亲卫，前去沈阳杀人灭口？”
“何人指使的你们？”
要说崇祯当真不会审问呢。
若是换做韩羽来审，他肯定不会这么直白的问。
这样问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这不是给这些杀手以狡辩的机会么？
果然，崇祯的话音落下，几个杀手中的领头毫不犹豫的道：
“陛下，草民冤枉啊！”
“草民等不过是西平堡附近的农夫，那日路过西平堡，便被总督大人无缘无故的给抓了起来，硬说我们想要谋害刚刚那几个人犯的性命。”
“纵使老天给草民一万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行此大逆不道，诛灭九族之罪啊！”
喊冤这种伎俩似乎是他们自带的特殊技能。
这人在喊冤之际，不但表情生动形象，而且语气还十分绝望悲悯。
在此情况下，听到的人没有一个不觉得他们是冤枉的。
即便是韩羽，也不由暗暗“赞”道：这演技......果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下一刻，他脸色微变，嘴角噙笑的看着那人道：
“杀人灭口未遂，顶多是流放之罪。”
“可你们当着陛下的面胡言乱语，那便是欺君之罪。”
“刚才孙小二的下场你们可都看见了？那就是欺君的下场。”
崇祯闻声，不由冷声喝道：
“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与韩羽这般一配合，立时吓得这几个杀手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满眼皆是惶恐。
而站在一旁的周延儒却是表情相当自然，云淡风轻，不见喜怒，看不出在想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几个杀手身上，偌大的奉天殿上顿时一片安静，只有杀手们大口喘气的声音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