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审理
钱谦益在脑海里将张彻所举报的买卖考题之事进行了细节化的思量。
一如当初周延儒与温体仁联手弹劾，此次恩科考题买卖之事，也只是朝廷斗争的一个引子，这背后肯定是周延儒想要对付韩羽，所以才让杨怀荣，贺章宏，李知乐三人给自己下套。
只要张彻所言之事查实，他这个刚刚上任的礼部尚书即刻便要再度被贬。
而举荐他的韩羽，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周延儒这是摆明了要跟韩羽鱼死网破。
一思及此，钱谦益内心沉重一时更甚。
其实他有预料到此次恩科不会如此平静，但他没料到的是此次事端竟会如此严重。
金榜题名的两百一十二名进士全都提前购买了考题，也就是说他这个主考官形同虚设，根本没有让此次恩科清明，反而让舞弊之事更为严重。
若是传扬出去，皇帝的颜面何存？
要知道此次恩科乃是皇帝亲自增设。
现在反倒成为了奸臣佞党的敛财途径，天下百姓们将会如何看待皇帝？
皇帝若是得知，岂不将他撕成碎片？
正想着，韩羽急匆匆的赶到了。
钱谦益见得韩羽到来，第一句话便道：
“出事了。”
谁料韩羽竟摆手道：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那个叫吴耀明的人现在何处？”
韩羽在来的路上，已经通过差役了解到实际情况。
此刻形势危急，他也顾不得钱谦益才是此次恩科的主考官，当即发号施令起来。
而钱谦益也知道此事就是冲着自己和韩羽去的，闻声当即点头道：
“已经派人去了。”
正说着，吴耀明在差役的押解下，也走了进来。
见得张彻也在场，当即吓得脸色苍白，“扑通”跪在地上，神色惊慌。
“说吧，考题是在哪儿买的。”
韩羽没有多余的时间与他废话，今日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明日便是东林党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礼部衙门里，钱谦益，韩羽，张彻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吴耀明的身上。
吴耀明深知张彻已经将自己买考题之事抖了出来，但这个罪名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大了，一时之间他只吓得矢口否认。
“草民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大人们千万不要......不要信以为真啊......”
这个理由不甚高明，但还算过得去。
毕竟酒后胡言乃是常有的事。
可惜张彻就在此处，闻声不由冷笑道：
“胡言乱语？”
“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自己说的，此次前来参加恩科的举子，大半都是跟朝廷官员接触过的，那些给得起钱的举子，每人一份考题，每份考题一万五千两银子。”
“而你的考题便是从副考官李知乐的手中买到的，所以你从入京后便开始准备，翻阅古籍，遍查古今，早就将考卷写好背下来，而后进入考场后直接默写出来即可。”
“你说你是胡言乱语，岂非当诸位大人也都是糊涂蛋？他们只要去查一查李知乐，便能查到李知乐是否向你兜售过考题，若是查实，你还能狡辩？”
张彻，浙江台州人，与吴耀明乃是同窗。
他是去年秋闱的举子，在台州一向有着才名，虽然家境贫困，但资助他的士绅不在少数，都盼望着他能一举中第，而后索取回报。
从他开始与钱谦益的对话，到此刻质问吴耀明的话便不难看出，此人逻辑清晰，思维敏捷，而且胆识过人，且不说才学，光是这一部分的闪光点，便将吴耀明这个上班进士秒杀得干干净净。
饶是韩羽听罢，也不由微微点头，对此人心生两分欣赏。
吴耀明眼见张彻说得头头是道，自己根本无从反驳，当即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朝着韩羽，钱谦益一阵连连磕头，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韩羽见状淡淡道：
“实话实说，或许我还可以保你性命。”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
闻声，吴耀明面色凄惨的抬起头来，看着韩羽道：
“侯爷......考题的确是我买来的......从李大人手中......”
“等等，叫他们都出来吧。”
韩羽环视一圈，没看到杨怀荣，贺章宏，李知乐三人，当即出言道。
钱谦益闻声，给陆学铭使了个眼色，陆学铭急忙去后院将三人叫了过来。
三人来到正堂，李知乐见得吴耀明已经被带来，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中闪过一抹惶恐之色。
而吴耀明见得李知乐，根本不敢抬头，眼神尽是闪躲。
“继续说。”
韩羽示意三人坐下，而后这才让吴耀明继续往下说。
“草民的考题的确是从李大人手中......”
“哪个李大人？”
韩羽出声打断道。
“李......李知乐李大人.......”
“继续。”
随着吴耀明将李知乐的名字说出来，韩羽这才让他继续往下说。
而李知乐听到这话，急忙站起身喝道：
“混账！”
“本官何时向你出售过考题，你分明就是构陷本官！”
一旁的杨怀荣与贺章宏连连点头称是。
可韩羽却漠然不已的看着他道：
“李大人，要不你来问？”
“侯爷......下官......”
李知乐被韩羽脸上的冷漠吓得不轻，哪里还敢多言，话到一半立刻咽了回去，而后乖乖的坐下。
见状，韩羽这才继续看着吴耀明道：
“他是如何联系你，又是如何将考题卖给你，你花了多少钱，一一说清楚。”
随后，吴耀明虽然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但好歹还是当着李知乐的面，将整件事说了出来。
他是四月初五到的京城，初六那天从杭州的几个举子口中得知此次从考官处购买考题，他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与考官在京城的办事人，城中春月楼的掌柜，肖敬。
他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从肖敬处买得一份考题，花了三天时间将考卷写了出来。
一开始他还担心自己找错了人，上当受骗。
可当他进入考场以后，才发现肖敬卖的乃是货真价实的考题。
于是他将早已写好的文章默写了下来，一举中第。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乃是李知乐出售的考题，乃是因为他在向肖敬买题之时，肖敬曾直言这是副考官李知乐传出来的，假一赔十。
后来庆贺宴上，他对张彻落榜之事感到愧疚，三杯酒下肚以后，便将此事说了出来。
“他刚才说的，与昨夜跟你说的，一样吗？”
韩羽看向张彻问道。
闻声，张彻点点头道：
“一模一样。”
见状，韩羽这才看向钱谦益道：
“事不宜迟，去将春月楼的肖敬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