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老夫此刻正是孤臣
怎么办？
钱谦益此刻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在来回的跳动。
他心里虽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周延儒设下的圈套，可这个圈套实在太过完美，以至于他和韩羽将整件事前前后后全部审理梳理了一遍以后，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破绽！
杨怀荣，贺章宏，李知乐三人出售考题之事，皆有人证，而且都还是他们府中之人，这已经算是铁证。
即便没有物证能够证明三人对外传递的就是考题，可按照常理来推断，也只有他们三人会干这件事。
于是他们三人的罪名可算是彻底被坐实了。
“侯爷！”
“我等绝没有泄露考题，更没有以此谋取私利！”
“我若干过此事，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杨怀荣向来是被逼急了，直接指着天发誓，脸上尽是愤慨与委屈。
可韩羽却无奈道：
“你向我喊冤有什么用？现在所有证据都证明你们确实出售过考题，而且你们府中小斯对此事供认不讳，冤从何来呢？”
“侯爷......我......”
“你们现在这里呆着，这件事恐怕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快结束。”
韩羽摆手打断了杨怀荣，让他和贺章宏先在礼部衙门内住着，这段时间哪里都不要去。
接着，韩羽让礼部差役将在场的证人全部暂时收监，等候处置。
最后，他才看向钱谦益道：
“走吧，进宫面圣吧。”
“面圣？”
钱谦益闻声急忙拉着韩羽走到院内的僻静之处，眉头紧皱道：
“此时面圣，岂非等同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
“若我们没有实证证明此案乃是构陷，你我的脑袋恐怕就危险了！”
韩羽的脑袋危不危险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脑袋很危险。
为了能够让韩羽与他始终保持同一阵线，他不得不将韩羽也牵扯进来。
对此，韩羽直接白了他一眼，而后反问道：
“这事儿瞒得住吗？”
“人家吴耀明都知道此事瞒不住，索性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咱们若是瞒着，你猜陛下会怎么想？”
这事儿瞒不住，根本瞒不住。
别说他韩羽，钱谦益两人瞒不住，便是周延儒遇到这事儿，那也瞒不住。
恩科进士一共两百一十二名，全是参与舞弊的，这么大的事儿，可谓国家耻辱，能瞒得住？
若是他们瞒着，不告诉崇祯，一旦崇祯察觉到不对劲，又或者周延儒将此事捅到崇祯面前。
那他和钱谦益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可咱们一无实证，二无说辞，如何向陛下解释啊？”
钱谦益着急道。
眼看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尚书大人也都被逼得如此跳脚，韩羽当即眼睑微跳，心道你们大人物一般不都是稳如泰山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自乱阵脚起来了？
于是他直言道：
“解释？为何要解释？”
“为何不解释？”
钱谦益神色一怔，直接愣住了。
闻声，只听韩羽淡淡道：
“这件事不是你我一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楚的，你想解释，陛下还不一定想听呢。”
“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么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这件事能当普通的舞弊案来办吗？显然不能啊！”
话到最后，韩羽不由对钱谦益有些失望。
毕竟他原本还以为钱谦益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也是如此死板，不知变通。
钱谦益听罢，又是一愣，满眼疑惑的问道：
“侯爷此言何意？”
韩羽无奈只得继续跟他解释道：
“这件事只有一种处理方法，那就是党争。”
“当年温体仁和周延儒是用什么方法将你赶出朝廷的，这么快就忘了？”
谈及此事，钱谦益的目光之中一时泛起回忆之色。
要说谁对当年之事最为熟悉，那肯定是非他莫属了。
此刻听得韩羽提及，顿时将当年情节在脑海之中一一反复浮现。
“当年他们依仗陛下对东林之人的忌惮，将自己树立成朝堂之上唯二的孤臣，陛下为杀鸡儆猴，这才让老夫辞官回乡。”
“此时他们想要对付老夫，老夫难道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老夫此刻也是孤臣！”
钱谦益总归还是有点脑子的，至少一点就通。
眼看他想到此节，韩羽当即言道：
“是了。”
“你选中的四个副考官，其中三个都被周延儒拖下了水，他明摆着就是冲着你来的。”
“现在，你就是当年的周延儒，而他就是当年的你。”
“此番进宫面圣，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权斗，特别是的权力斗争，看的往往不是谁的拳头更硬，权力更大。
往往看的是细节。
谁能更能拿捏住皇帝的秉性，谁能更准确的找到对方的软肋，谁能更快的示敌以弱，谁就能占据上风，赢得斗争胜利。
当年周延儒和温体仁，就是这样扳倒的钱谦益。
而此刻钱谦益也只能有样学样，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周延儒。
“万一陛下不信怎么办？”
钱谦益想清楚以后，忽的开口问道。
即便他们将此次舞弊案往党争上扯，即便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孤臣，可他毕竟是韩羽举荐的，而韩羽的背后又是袁门势力。
倘若崇祯不信此次乃是党争，就是杨怀荣，贺章宏，李知乐三人利欲熏心，以给国家抹黑来谋取私利呢？
这可怎么办？
“我的钱老诶！”
“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不是，你不会真的上了年纪，这脑瓜子当真就不转了是吧？”
韩羽甚为无语的道：
“陛下怎么会不信呢？你以为陛下起复你，让你回朝官复原职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当年乃是陛下之过，陛下诚心认错吗？”
其实从一开始，韩羽前去苏州请钱谦益出山的时候，韩羽就把话说得很明白。
此次崇祯让钱谦益官复原职，有且仅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对付周延儒。
换句话说，党争是崇祯起复钱谦益的直接原因。
崇祯怎么会不信此次恩科舞弊案乃是党争呢？
听到这话，钱谦益这才把悬着心的落在了地上：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进宫吧。”
只要崇祯相信此案乃是党争，那么一切真相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如何与周延儒交锋。
只要在后续与周延儒的交锋中占得上风，那么今日他们审理的证词都将变得毫无用处。
因为任何证词都没有党争来得重要，而且这样的证词也只会成为党争的工具，并不能代表党争的实质意义。
于是两人在安排好礼部衙门内的事以后，当即快马加鞭的赶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