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那有什么可谈的？
韩羽此番南下的目的很简单。
那就是让江南的这帮士绅名门别再闹事。
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光是想想就不简单，何况实际行动呢？
眼看韩羽要让杭州阻止土改推进的士绅名门齐聚自己的知府衙门，谭心童顿时愣住了。
“侯爷，这帮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让他们来此，下官这条命可就真没了......”
谭心彤怕极了。
因为一旦事情闹开了，杭州的士绅肯定是会牺牲他，来阻止土改进行的。
毕竟韩羽来江南的目的，只要不是缺心眼，谁不知道呢？
“让你去办就去办，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怕死？怕死就摘下官帽，脱下官服，自己去京城负荆请罪。”
韩羽不耐的呵斥了一番。
谭心童闻声顿时惶恐不已，急忙连连点头称是。
次日，在谭心童的安排下，杭州有头有脸的士绅名门齐聚知府衙门。
其中包括杭州最大的粮商于家于敏星，最大的珠宝商贺家贺秋延，绸缎商祝家祝之同，古玩当铺，饮食酒楼，但凡家中田产过千亩的，无一例外，尽皆齐聚。
知府衙门本来就不大，这么一帮人涌入进来以后，整个大厅顿时显得格外狭小。
韩羽最终只能从侧厅进入正厅，来到正中央。
众人见得韩羽到来，纷纷起身见礼。
这就是商人的本性。
虽然撕破了脸皮，可一码事归一码事，该有的过场那是一点儿不少。
万一呢？
万一日后还要跟韩羽合作呢？
“诸位如此抵触此次土改国政，陛下派本候南下，为的便是向诸位了解情况。”
“诸位一个一个的来，都说说吧。”
韩羽也不啰嗦，径直开门见山的道。
闻声，正厅内顿时一片安静，众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敢率先发言的。
很显然，是个人都能看出韩羽这是在寻找这帮人的带头之人。
所谓擒贼先擒王，谁先发言，谁就领头，搞定了领头，其他人还不做鸟兽散？
可惜啊，这帮人都是人精，韩羽这点小心思在他们眼里可不算什么。
眼看这帮人都不愿开口发言，韩羽不由笑道：
“难不成都是谣传？”
“诸位对此次土改国政，并无异议？”
“那本候今日可得跟你们好好唠唠了。”
话到这里，韩羽的声音一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而后面露不解之色的问道：
“诸位的意思本候知道，本候也理解你们。”
“但诸位弹劾朝廷六部大臣在前，阻挠国政推行在后，今日当着本候的面，总该有个说法不是？”
“如若不然，本候回去如何跟陛下交差呢？”
诉求。
这帮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诉求！
这很关键。
看这帮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一言不合就能揭竿而起，组织加参与的造反之人。
而且面对自己的问话，又显得畏畏缩缩，不敢直言。
那就说说呗，有什么诉求都说说呗，反正自己来都来了，总不能让自己白跑一趟不是？
闻听此言，绸缎商祝之同终是坐不住了。
他起身朝着韩羽躬身而礼，而后抬起头看着韩羽道：
“侯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把话摊开了。”
“朝廷此次推行土改，说白了就是要拿我们的田产去填补那些贱民，可是这些田产都是我们这些人一分一厘，没日没夜赚来的，朝廷说拿走就拿走，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这个理啊。”
他的话音落下，正厅中的一众士绅名门代表纷纷点头称是。
其中杭州豪门严家家主严壁附声道：
“就算不是赚来的，那也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土地，自古家传不外传，就好比是皇帝，自古以来皆是一家一姓。”
“如今陛下要拿我们的田地去分给这帮百姓，还要我们跟他们一样缴税纳赋，自秦皇汉武始，近两千年的历史，何时有过此等国策？”
他提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例子。
皇帝。
自古以来皇帝就是一家一姓，尧舜禅让的美好传统早就被后世之人忘得一干二净。
既然这天下都可以是一家一姓的东西，那这土地为什么不能是？
皇帝不让土地继续是一家一姓的东西，那天下百姓是不是也可以让皇帝不是一家一姓？
这话听上去有点大逆不道的意思，可道理摆在那儿，饶是韩羽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进行反驳。
不待韩羽出言，曾因为李贤朝差点被韩羽砍了脑袋的于敏星也出言道：
“天下是皇帝的，这些土地是我们的。”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陛下想要中兴大明的愿景我们能够理解，但也请陛下理解理解我们好不好？”
“谁愿意把自家东西，平白无故的送出去给他人？没这个道理。”
委屈喊完，道理讲完，自然轮到讨价还价的阶段。
尽管韩羽还没对他们的委屈和道理进行表态，可从于敏星这番话中不难听出，他们已经认定韩羽此番前来乃是与他们讨价还价的。
所以于敏星这话也就十分好理解了，皇帝不理解他们，那他们自然也不用理解皇帝。
事情已经闹起来了，大不了就继续闹下去，到最后国政无法实施，江南七省的税赋出了问题，他们倒要看看朝廷到底能怎么办。
可见这帮人除了不愿意当领头羊以外，这辩驳的思路可谓一个比一个正确，都是人精。
韩羽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他们的大致意思。
他知道，自己若是跟这帮人讲道理，那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一口一个自古以来，一口一个古往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帮人跟自己一样都是研究历史的。
既然不讲道理，那就讲点别的。
“此次国政呢，乃是内阁票拟，陛下御笔亲批。”
“改肯定是改不了的，你们的委屈，你们的难处，本候都能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国政总归是要继续落实的，土地总归是要全部重新清丈和划分的，这个事儿，你们拦不住，本候也拦不住。”
话到这里，韩羽双手一摊，当即显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
“那还有什么可谈的？”
祝之同当即就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觉得没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大家各自手段便是。
唯有于敏星坐着没动，只右手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擦，眼角浮现出丝丝缕缕不忿。
“侯爷此言，便是要让我们这些人吃亏到底了？”
于敏星思索片刻后，忽的出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