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在“月亮门”那边
在荣县的近现代史上,出过两位彪炳史册的著名人物,一位是赵熙,一位是吴玉章。
赵熙,字尧生,晚清著名诗人、书法家、翰林院国史馆编修,也是四川保路运动的重要人物,成都的历史地标“辛亥秋保路死事纪念碑”西南一面碑名即由他手书。作为大学者,梁启超、朱德尊他为师;作为文人,他改编的川剧《情探》唱红全川,其精美唱词无人能企及。
赵熙门生吴玉章,曾留学日本,历经戊戌变法、辛亥革命、讨袁战争、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建设而成为跨世纪的革命老人,与董必武、徐特立、谢觉哉、林伯渠一起被尊称为“延安五老”。他领导的荣县起义早于辛亥革命,他发起并努力推动的留法勤工俭学,为中国革命和建设培养与造就了一批政治家、革命家、军事家、教育家、科学家。
然而,抗战时期的荣县,仍是封闭落后的县城。
姚守仁一接手荣县仁济男女医院,就发现了内外勾结、库房药物大量被盗的情况,医院工作一片混乱。他下决心做一番整顿。他说:“我们正在教育和展示给一个觉醒的民族能够看到,并采用所有他们能看见并认为是好的、进步的东西。”
这个县城的人们,小病小痛,总是一拖再拖。比如,多次有阑尾炎患者,不到烂穿了孔,痛不欲生,就不会来就诊。一送入医院,已是局部脓肿,甚至发展成弥散性腹膜炎,到了生命垂危的境地。
一位体重一百七十六磅的女病人,长着巨大的卵巢囊肿,她就住在医院街对面,居然能拖上三四年,直到卵巢囊肿重达九十磅后才来就医。
一位产妇生产后几天,乳房肿胀有压痛感,敷用中药数日后皮肤全部坏死,住院后不得不进行广泛的植皮,才避免了病情进一步恶化。
姚守仁深有感触地说:“我们与疾病斗争的对象,不仅仅限于腹泻、疟疾、产褥热和其他类似疾病,更大的责任是与无知、愚昧和迷信做斗争。”
公众对姚守仁及西医医院的疑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除。往往病人被庸医错下了药,或动错了手术,才抬到姚守仁面前。产妇在入院之前就被感染的约有百分之七十是因为用旧法接生。
有一天,送来一位初产妇,她被认为是六天前即已临产,曾经过一位接生婆用手取胎,之后另一位接生婆又用刀在她的会阴做了一个中线切开!她因肚子胀气,不仅尿从阴道前壁漏出,膀胱也从此垂脱下来。姚守仁一检查才发现,婴儿还是活的,其头还未入盆,实际上这位妇女根本未临产!
一位宫外孕破裂的女人,已经流了很多血才被抬到医院里来。面对奄奄一息的病人,抢救的有效时间非常有限了。玛格丽特建议立刻实行自体输血——姚守仁从未这样做过,玛格丽特曾在阿拉斯加协助医生做过一次。事不宜迟,他们立即从病人腹腔内用纱布浸渍出六百毫升血,再将这些血挤出来通过纱布过滤进一个盛有柠檬酸纳的烧瓶内,然后通过静脉再输入病人体内。夫妇俩满头大汗,冒着极大风险做成了自体输血手术,将差一点就被死神拖走的女人又抢了回来。
姚守仁上午手术,下午门诊,越来越忙碌,说明他正在取得更多的信任。
有一个被牛角抵伤的孩子,在右下腹壁有一个三寸的破孔,一段长达八尺的小肠流出体外,他是从三十五里外被抬来求治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民,被牛角抵伤了紧靠肛门的会阴部分,四天内解不出大便和持续疼痛,到街上一私人诊所求治时尿导管又将尿道膜捅断了。经姚守仁紧急救治,在医院住了三个月才出院。
在为一位朋友送行的宴会上,姚守仁认识了银行家谢昭传。谢昭传的太太是医院委员会主席刘力谋先生的女儿,她曾四次怀孕,但都流产或早产了。姚守仁诊治后,认为她应该补充雌性激素。姚守仁在成都找到相似患者,将多余的药寄来转给了谢太太。十个月后,谢太太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从此,玛格丽特和谢太太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谢太太教玛格丽特学中文,诵读唐诗宋词。以后,玛格丽特就用“八孃”称呼谢太太,更觉得亲切、尊重。
1943年2月,姚守仁夫妇调到自贡医院工作,但是每个月都得骑车回荣县一次,处理一些事或参加急诊。4月10日,他们的第三个孩子Kerry诞生。八孃专程从荣县来祝贺。
9月25日,姚守仁夫妇成了谢家孩子们的教父教母,同时谢氏夫妇也成了姚家孩子们的教父教母。这一天活动的高潮是,姚守仁夫妇被请进了谢家宗祠安放祖宗牌位的堂屋,他们向祖先牌位和谢府成员致鞠躬礼,谢府成员还礼。就这样,姚守仁夫妇成为谢刘两家的一部分,他们对此感到特别骄傲。
在荣县,谢家大院有端庄的门楼。深宅大院中,有一道月亮门,对于西方人而言,中国在月亮门那边。
姚守仁夫妇已经熟知了“月亮门”那边的许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