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第一所外语学校
在外事学校草创阶段,柯鲁克和伊莎白一身土布军装,跟学生们同吃同住。他俩喜欢端上一碗饭,在院子里一蹲,用英语与学生对话。进京之后,这习惯仍然未改。多年来,每周至少有三次到食堂与学生们一起吃饭,“对话”。
他俩完全适应了简朴的生活。再粗糙的食物,也能咽下;再糟糕的住地,也能入睡。炎热的夏天,在房东家,柯鲁克取下坚硬硌人的门板当床板,在门道一铺,便呼呼大睡。那几天,他没有刮脸,胡子一大把。有同学路过笑道:“你们看,像不像济公活佛?”
“济公活佛”也有闹肚子疼的时候。那一天,格鲁克肚子疼得难以忍受,经华北军大的校医检查,疑是急性阑尾炎。叶剑英校长立即指示,马上送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
那是1948年8月,盛夏的暴雨哗哗下了一上午,学校负责民运的林念祖带着八名青年轮换着抬担架,在泥泞的路上疾行了五六小时,终于将柯鲁克送进了医院,及时做了手术。第二天一大早,伊莎白骑着毛驴来了,她看到柯鲁克腹腔中的“定时炸弹”被摘除,脱离了危险,一再感谢林念祖和所有同志及朋友们。
当时,最伤脑筋的是没有教材。柯鲁克夫妇想方设法搜集一些英文报刊,从新闻、文学、经济等方面挑选范文。每天晚上,打字机嗒嗒嗒响个不停。一本本简洁、实用的英语教科书,是柯鲁克夫妇的心血之作。
叶剑英校长还叮嘱师生们,为了安全,白天隐蔽,减少活动。
一次国民党空军来袭,飞机几乎是擦着屋顶飞过。重机枪一阵扫射,将柯鲁克夫妇的房顶打穿,露出几个大窟窿。柯鲁克笑着说:“我看得见驾驶员,他看不见我,当然打不中我啰!”
又一次,学校接到紧急通知,傅作义的骑兵要来突袭。师生们紧急集合,连夜从获鹿向赞皇县转移。柯鲁克刚做了手术一个月,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仍然坚持急行军。一百多人组成的一支手无寸铁的队伍在茫茫黑夜中向南疾行,不久与上级失去了联系。而沿途的村庄一片沉寂,想到在这坦荡如砥的大平原,尽是敌人骑兵驰骋的危险之地,更让人心情紧张。经过摸索,走到晨光熹微之时,看到了一些树影。在光秃秃的平原,有树必有村庄。一路走去,发现了一条小溪,又渴又累的队伍,在小溪边散开。这时,领队的与大部队联系上了——原来,经过一夜急行军,到家了!
那个美丽的早晨,伊莎白和柯鲁克出现在小溪边上,满脸欢笑地跟同学们用英语打招呼。四十多年之后,他们的学生陈理回忆起那难忘的一夜时说:“他们俩和我们同甘苦、共进退,始终沉着、镇静、乐观。那种临危不惧的精神,深深打动了我。”
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基础相当差,怎能担负外事、外交重任?这让柯鲁克夫妇暗自着急。不管干扰多大,教学绝不能耽搁!小马扎上一坐,膝盖就是课桌,农家小院、河边路边、军需仓库,从河北南海山到北平西苑老兵营,处处是课堂,随时随地学习。
学生们说:“我们吃最粗粝的食物,学最纯正的英语。”
外事学校1948年只有六七名教师、四十多名学生,如今已是有着数万师生的大名鼎鼎的北京外国语大学。
1949年10月1日,柯鲁克和伊莎白目睹了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冉冉升起,与数十万群众一起欢呼雀跃。那一刻,他俩完完全全感觉自己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