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绽放·踮起脚与世界共舞(4)
看完戏之后,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男士来请客,女士是不必埋单的。当时很多社会名流,都以能邀请到陆小曼一起看戏、吃饭为荣,比如胡适。
当时,六国饭店、北京饭店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国贵宾的。在这里吃饭,是很讲究的,如果能带来一位名媛,那么这个饭局便会提升几分品位。社会名流,如果请不到名媛作陪,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而陆小曼,作为当时北平城的第一名媛,收到过不计其数的邀请函。因为她不仅是北平最广为人知的名媛,还通晓英文和法文。当时精通英法两国语言的女子并不多,任谁若能邀请到陆小曼前去,一是可以撑场面,二是可以做翻译。
陆小曼在日记中写过,她对这类宴会其实非常地反感,多数时候都是不得已才前往。
除了看戏,陆小曼还热衷跳舞。当时,北平的夜场舞会是持续到天亮的。
王赓一周回家一次,而这一天的陆小曼,原本应该在家里陪伴王赓,推掉所有的应酬。但陆小曼总有难以推辞的事情,导致夫妻二人之间产生了矛盾。
王赓不善言辞,吵起来时便习惯保持沉默。
军人具备的威严,在王赓身上体现得很明显。有时候,王赓会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一句话都不跟陆小曼讲。
面对这样的王赓,陆小曼是害怕的,又觉得王赓太陌生了,让她不敢轻易靠近。
对于陆小曼在外交际之事,王赓没有过多干涉,可见他是爱陆小曼的,只是不愿用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
很多时候,王赓会劝陆小曼,希望她不要总是出去抛头露面。然而,陆小曼是见识过外面花花世界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寂寞呢?
一个在传统思想教育下长大的女人,顶多是对丈夫的冷落在背地里生气,也许还会为丈夫的进取心感到骄傲,毕竟丈夫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飞黄腾达。
可是,陆小曼不是传统文化环境中长大的大家闺秀,她接受了现代的西式教育,再加上在外交圈的见识,她早就过惯了受众人追捧的生活,也早已明白什么才是内心想要的快乐,现在让她摒弃自己的天性,像笼中鸟一样生活,似乎不太可能。她越来越接受不了这种被冷落、被忽视的生活,特别希望得到丈夫的关心和呵护。
一个从小受到西方文化熏陶的人,强烈的自我意识早已苏醒。一直以来,陆小曼就想做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希望可以活得自由洒脱。
陆小曼内心是苦楚的,因为在这段婚姻里她没有感受到爱情,几乎所有人都要求她做一个好妻子,所有人都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的需要和感受。
陆小曼心里的苦闷,即使面对父母,也不曾讲过。
她曾在《爱眉小札·序》里这样写道:
婚后一年多,我才稍懂人事,明白两性的结合不是可以随便听凭安排的,在性情与思想上不能相谋而勉强结合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当时因为家庭内不能得着安慰,我就改变了常态,埋没了自己的意志,葬身在热闹生活中去忘记我内心的痛苦。又因为我骄慢的天性不允许我吐露真情,于是直着脖子在人面前唱戏似的唱着,绝对不肯让人知道我是一个失意者,是一个不快乐的人。
此时的王赓,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妻子的落寞、孤独,以及对自己的畏惧,他都没有察觉到。他忽视了陆小曼的感受,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妻子——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王赓只是拼尽全力,满足妻子在物质上的需求。看着陆小曼总是很晚回家,还整天萎靡不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他也很担心。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陆小曼开心起来。
后来,陆小曼也不管丈夫高兴与否,常常和一群小姐太太一起出去吃饭、打牌、跳舞、唱戏,在精彩的夜生活中消磨光阴,经常在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回家。
她每天沉迷于交际活动,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过着阔太太富足而百无聊赖的生活。白天,陆小曼几乎有大半时间都在床上睡觉,到了下午才起床,然后精心装扮一番,为即将开始的夜生活做准备。
陆小曼对自己的生活没有目标、没有信心,整个人如同没了灵魂,她仿佛在用这种态度和方式反抗无趣的婚姻生活。
她曾在日记中写道:
其实我不羡富贵,也不慕荣华,我只要一个安乐的家庭,如心的伴侣。谁知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得到,只落得终日里孤单的,有话都没有人能讲,每天只是强自欢笑着在人群里混。
一个人面对的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在生活里失去了希望。一个人在看不到前路的时候,生活里任何的小问题,都有可能成为大问题。
当爱情离开婚姻的主场,生活从此毫无乐趣,陆小曼实在无法接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指望什么,如何去度过漫漫余生。
她是一个渴望爱情和自由的人,而这两样东西是这世间的宝物,只有少数好运的人才能够得到。
婚姻本身是一种责任,而责任往往是一种束缚。面对这种束缚,陆小曼无所适从。
结婚之前,陆小曼从来没有为哪件事情感到焦虑过,没有过无所适从、失去信心与希望的状态,现在,她第一次感到惶恐。
她认为,没有希望的前路,不值得走下去。
爱情退去了,婚姻的真相浮出水面,等待着陆小曼和王赓的,只能是一个悲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