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寓言(1)

书名:庄子复原本本章字数:1805

题解

《寓言》被先于刘安的贾谊《鵩鸟赋》、《韩诗外传》钞引,必在魏牟版外篇。刘安版仍在外篇,郭象版贬入杂篇。向秀《庄子注》“有外无杂”,郭象版杂篇《寓言》却有陆引向注,证明郭象移外入杂。

本书把魏牟版、刘安版外篇《寓言》939字,复原于魏牟版外篇第一。校正郭象篡改和历代讹误:补脱文9字,删衍文3字,订讹文5字。

《寓言》文风内敛含蓄,意旨支离隐晦,撰者当为庄子弟子蔺且。著录庄子一事“庄惠辩孔”,当属亲历亲闻。旧多误将《寓言》视为“庄子自序”,无据。

蔺且,宋人,庄子弟子,约生于前340年,约卒于前260年。其名仅见《山木》,先秦别书不载,是“葆光”不耀、“才全而德不形”的终生践行者。兼知天之所为、人之所为,先秦诸子鲜有能及。

蔺撰《寓言》,可分六章。篇旨是抉发内七篇之“三言”构成、循环结构、“改宗”范式、“道术”九阶等重要奥义。

第一开篇卮言章,抉发内七篇之三言构成、循环结构。“重言”,郭象误读为“重言”,误导后世一千七百年。

第二庄惠辩孔章,抉发内七篇两个“孔子”及其“孔子改宗”范式。

第三孔斥曾参章,仿拟内七篇“孔子改宗”范式,贬斥“实际孔学”传人曾参。

第四颜氏学道章,仿拟《大宗师》“成道九阶”,褒扬“真际孔学”传人颜氏。

第五魍魉问影章,仿拟《齐物论》“魍魉问影”,贬斥“以隶相尊”、“役人之役”的庙堂伪道。

第六阳子悟道章,抉发内七篇宗旨自“逍”己德、“遥”达彼道,兼明庄学源于老学。

《寓言》抉发内七篇奥义甚多,在蔺撰五篇中、魏牟版外篇二十二中,重要性均居首位。郭象把内七篇以外重要性居首的《寓言》,从地位稍逊的外篇,贬入地位最低的杂篇,并予篡改曲解,是其反注《庄子》的重要组成部分。

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

寓言十九,藉外论之。亲父不为其子媒。亲父誉之,不若非其父者也。非吾罪也,人之罪也:与己同则应,不与己同则反;同于己为是之,异于己为非之。

重言十七,所以己言也。是为耆艾,年先矣。而无经纬本末以期来者,是非先也。人而无以先人,无人道也。人而无人道,是之谓陈人。

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蔓衍,所以穷年。不言则齐,齐与言不齐,言与齐不齐也。故曰:“言无言。”

言无言,终身言,未尝言。终身不言,未尝不言。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恶乎可?可于可。恶乎不可?不可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非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孰得其久?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是谓天均。天均者,天倪也。

今译

寓意之言十分之九,重复之言十分之七,支离之言随机而出,融和以道极。

寓意之言十分之九,假借外物论说义理。正如父亲不为儿子做媒。父亲赞誉儿子,不如他人赞誉儿子。并非父亲之过,而是他人之过:与己相同则呼应,不与己同则反对;同于自己则是之,异于自己则非之。

重复之言十分之七,运用吾师自己之言。年纪先于他人,就是长者。然而长者若无经纬本末启发后生,那就难称先生。人的见识不能先于他人,必无他人称道。长者若无他人称道,只宜称为陈腐之人。

支离之言随机而出,融和以道极。因任道极而蔓衍,以此穷尽其天年。不言则万物齐一,万物齐一与言说万物齐一并不齐一,名相之道与实体之道也不齐一。所以说:“言说能够致无的假言。”

言说能够致无的假言,即便终身有言,如同未曾有言。否则终身不言,心中未尝不言。有自身值得认可之物,有自身不值得认可之物;有自身值得肯定之言,有自身不值得肯定之言。如何肯定每物假名?就是肯定每物假名的相对意义。如何不肯定每物假名?就是不肯定每物假名的绝对意义。如何认可每物自身?就是认可每物自身的相对价值。如何不认可每物自身?就是不认可每物自身的绝对价值。每物假名固有相对意义,每物自身固有相对价值。没有一物的假名没有相对意义,没有一物的自身没有相对价值。若非支离之言随机而出,融和以道极,怎能传之久远?万物均含天道的种子,以不同形貌嬗变,首尾衔接有如圆环,难以得其端倪,所以称为天道之轮。天道之轮,就是道极。

庄子谓惠子曰:“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时所是,卒而非之。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

惠子曰:“孔子勤志服知也。”

庄子曰:“孔子谢之矣,而其未之尝言。孔子云:‘夫受才乎大本,复灵以生,鸣而当律,言而当法。利义陈乎前而好恶是非,直服人之口而已矣。使人乃以心服而不敢强立,定天下之定。已乎!已乎!吾且不得及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