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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一 “饕餮纹”天帝的两千年正名史(6)

书名:青铜之道本章字数:1369

3.“黄帝御饕餮”神话转化为“黄帝四面”神话

源于“炎黄之战”史事的“四帝御四凶”神话,及其浓缩版“黄帝御饕餮”神话,夏代可能已经产生。但是夏代青铜技术简陋,只能铸造三足圆鼎,鼎象不能表达这一神话。商周青铜技术进步,已能铸造四足方鼎,鼎象可以表达这一神话。

湖南宁乡出土的商代晚期大禾人面方鼎,河南安阳出土的商代晚期后母戊方鼎,上博藏西周早期德方鼎,洛阳北窑出土的西周早期方鼎,以及一切商周方鼎的鼎象,正是表达“四帝御四凶”神话,亦即其浓缩版“黄帝御饕餮”神话。但是作为祭祀礼器的商周方鼎,鼎象只能出现祭祀对象“黄帝”,不能出现非祭祀对象“饕餮”,于是商周方鼎的鼎象把“黄帝御饕餮”神话转化为“黄帝四面”神话。

文献证据,至少有三。

其一,见于战国晚期鲁人尸佼所著《尸子》:

子贡曰:“古者黄帝四面,信乎?”

孔子曰:“黄帝取合己者四人,使治四方,不计而耦,不约而成,此之谓四面。”

孔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把“黄帝四面”神话予以人文化、历史化。其实“黄帝四面”是指商周方鼎四面的“黄帝”,亦即“四帝御四凶”神话之“四帝”,“黄帝御饕餮”神话之“黄帝”。

其二,见于战国晚期的《吕氏春秋·本味》:

黄帝立四面,尧舜得伯阳、续耳,然后成。

所言“黄帝立四面”,即“黄帝”立于方鼎四面。这是用“黄帝四面”神话,直接阐释商周方鼎的四面纹样。

《吕氏春秋》的不同章节,由吕不韦的不同门客各据所闻分别撰写。某甲撰写的《吕氏春秋·本味》,把鼎象准确描述为“黄帝立四面”,后世多未重视。某乙撰写的《吕氏春秋·先识》,把鼎象错误描述为“饕餮”,误导后世两千年。

其三,见于战国帛书《十大经·立命》:

昔者黄宗质始好信,作自为象,方四面,傅一心,四达自中,前参后参,左参右参,践立履参,是以能为天下宗。

所言“黄宗作自为象,方四面”,也是用“黄帝四面”神话,直接阐释商周方鼎的四面纹样。“黄宗”即黄帝,因为“黄帝”并非实有的历史人物,而是黄帝族神话的宗神,所以战国帛书《十大经·立命》称为“黄宗”,商代易书《归藏》、汉代纬书《河图握矩纪》称为“黄神”。

至此可明,商周方鼎的鼎象是表达“四帝御四凶”神话,亦即表达“黄帝御饕餮”神话,但是作为祭祀礼器的商周方鼎,只能出现作为祭祀对象的善神“黄帝”,不能出现并非祭祀对象的恶神“饕餮”,于是产生了阐释方鼎鼎象的“黄帝四面”神话。

由于阐释方鼎鼎象的“黄帝四面”神话,源于“四帝御四凶”神话、“黄帝御饕餮”神话,所以鼎象尽管没有“饕餮”,但是鼎象指涉的神话背景仍然蕴涵“饕餮”,于是春秋战国的礼崩乐坏,导致民间传说把鼎象所铸“黄帝”的“庄严肃穆”表情,误读为“贪虐凶暴”表情,误视鼎象为贪虐凶兽“饕餮”。于是战国晚期民间著作《吕氏春秋》的撰者之一,错误表述为“周鼎著饕餮”,误导了北宋李公麟、吕大临、王黼和大量现代学者。汉代纬书《龙鱼河图》和南宋罗泌《路史》,又沿着《吕氏春秋》的错误方向,把“饕餮”还原为“蚩尤”,错误表述为“三代彝器多著蚩尤之像”,误导了孙作云、张光直等少数现代学者。

综上所述,商周方鼎表达的是“黄帝御饕餮”神话,但是祭祀礼器只能出现作为祭祀对象的善神“黄帝”,不能出现并非祭祀对象的恶神“饕餮”,所以主体纹样是善神“黄帝”,而非恶神“饕餮”。其他一切商周青铜礼器的主体纹样,同样是善神“黄帝”,而非恶神“饕餮”,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