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八字诀：义理悦心，从容涵泳

左宗棠在这封信里引导儿子思考一个根本问题：读书到底是苦还是乐？到底应该坚持苦读，还是追求悦读？

读书本质是苦的。否则古人不可能“头悬梁，锥刺股”，也不会留下“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的俗谚。但是否就应据此主张“苦读”呢？

左宗棠明确反对苦读。理由是：“久坐伤血，久读伤气。”

“久坐伤血”容易理解，“久读伤气”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古人读书跟今人完全不同。古人读书必须真正读出来，声音要抑扬顿挫，起伏有节，叫“吟诵”。

“吟诵”让读书成了一个体力活。人一天读下来，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与今人静读相比，“吟诵”的好处之一是身体与头脑一起运动，有利于身心健康。中国人讲究“阴阳平衡”，今人读书最大的问题是头脑高速运动，身体却枯坐不动，造成阴阳失调。吟诵则克服了这一弊端，脑力运转辅以身体动作，身体运动与精神运动达成平衡。

左宗棠反对死记硬背。他将死记硬背比作戏子唱戏，模仿得惟妙惟肖，一场终了，戏是戏，人是人。读书的关键是做到“人书合一”。

“人书合一”具体怎么做呢？义理悦心，从容涵泳。

“义理悦心”就是跳开文字读出内涵，思考作者所要表达的道理，得出自己的结论，与作者的想法不断比较、印证，这样读书就像探险、猜谜，会不断有发现、有惊喜，惊喜足以让人忘记疲劳，用近代学者梁启超的话说就是“趣味读书法”。

怎样将枯燥的道理读出趣味呢？“从容涵泳”。

“从容”就是不急，在自己疑惑的地方，反复徜徉。“涵泳”就是深入，像鱼一样扎进深水，反复玩味。沉浸书中，头脑与书本融为一体，漫游古今，像格列佛优哉游哉地漫游大人国与小人国，像鲁滨逊在没有人烟的荒岛上探索与发现，忘情忘我，哪里还会感到苦和累？

基于此，左宗棠明确反对儿子为应付科考而读书。他并不反对儿子考取功名，而是认为不值得为功名耽误学真本领。他用接近现代人的“机会成本”原理，给儿子算了一笔账：人的精力是个定数，同一时间内，只能做好一件事。专攻八股，则意味着耽误真本领；选择真本领，则意味着荒疏八股。到底选择哪一项？应不看虚名看实效。“尽用之科名之学，到一旦大事当前，心神耗尽，胆气薄弱，反不如乡里粗才尚能集事，尚有担当。”读了一肚子学问，办起事来还不如乡下文盲，你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不放弃“应试教育”，追求“素质教育”，左宗棠不但教儿子这么想，更在教儿子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