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掠和海军行动

萨尔瓦多的陷落让西印度公司的批评家们一下子都冒了出来。一位撰写小册子的作者写道，“在我们的土地上”最明智的人曾预言对巴西的征服将会流产。他进一步补充说，毕竟，巴西是西班牙王室的重要部分，西班牙必然要竭尽全力保住巴西，因此，征服萨尔瓦多等城市是行不通的。荷兰人应该像1596年在加的斯一样，直接以劫掠的方式对付萨尔瓦多。

尽管发生在陆地上的劫掠并不像在海上那样多，抢劫伊比利亚人财产的事情的确还是发生了。在1621年之后，对战的双方都依赖劫掠船，战争因而呈现出明显的海事性质。最初，联省议会只是鼓励缴获伊比利亚战舰和私掠船，但是从1625年开始，所有敌方船只都可以被扣押。而且俘获大多数西班牙或葡萄牙的船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因为这些船只通常较少武装。尽管大多数敌军船只是被西印度公司和其他专门的私掠船扣押的，但许多荷兰的运货商和乘客也参与私掠活动。例如，一艘于1628年将移民运送到多巴哥的荷兰船击败了里斯本附近一艘满载货物的葡萄牙运糖船。在整个大西洋上，掠夺伊比利亚战利品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事。乘坐第一艘游艇或帆船以获得战利品的水手砸碎了箱子，拿走一切他们喜欢的物品。葡萄牙船是荷兰人最喜欢的劫掠目标，并非所有荷兰人都待在家门口，一些人祈祷能在非洲西海岸的洛佩斯-贡萨尔维斯角附近遇到从贝宁、卡拉巴尔和阿德拉返回圣多美的葡萄牙船。

葡萄牙和巴西之间的航运因私掠船而损失惨重，仅在1625年至1626年间，那些私掠船就俘获了80艘与巴西做贸易的葡萄牙船。接下来的一年，皮特·海恩和他的西印度公司舰队在巴西沿海水域掠夺了38件战利品。这些行动严重打击了巴伊亚的糖业经济，致使糖料的运费翻了1番，葡萄牙因国库空虚而无法缴纳关税。葡萄牙的奴隶贸易也受到了私掠船的影响，仅在1625年，私掠船就从圣多美的奴隶贸易中获得了约100万雷亚尔的收入。在此期间，西属美洲奴隶贸易的主要来源——安哥拉的贸易也受到了影响。根据登记，沿三角贸易航线驶往安哥拉的船只数量从1628年的15艘减少到1629年的3艘，之后才在1630年小幅增加到8艘。

据当代西印度公司编年史专家，约翰尼斯·德拉埃特估计，从1623年到1636年，西印度公司军舰对伊比利亚敌人造成的直接损失为3,700万荷兰盾。在此期间，荷兰人扣押了547艘西班牙和葡萄牙船。一位撰写小册子的作者1651年在回顾历史时写道，在这些年里，几乎每个月都会看到荷兰共和国水域上代表胜利和喜悦的旗帜，以及挥舞敌旗的船只，全国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胜利的歌声和欢呼声。私掠船在大西洋上开展大规模活动有一个弊端：靠近家园，船和船员短缺以及危及荷兰的海上防御。

1621年停战协议的结束，也见证了哈布斯堡王朝领导人对海洋战争的新承诺。实际上，重大的政策变化发生了——西班牙王室不再倾向于使用大型的攻击舰队，而是指望利用小规模的私掠行动来进行商战。在腓力二世统治期间，西班牙的私掠船几乎消失了，但是在1588年无敌舰队的灾难性远征之后，当局寄希望于通过私掠船保卫西班牙的海岸。从1621年开始，西班牙建造了数十艘新船。荷兰船在前往法兰西的途中遭到袭击，尤其是遭到了全然不顾法兰西中立立场的驻波尔多的西班牙私掠船的袭击。最有效的创新是整修西属尼德兰的敦刻尔克港，西班牙人建造了一座配备有200门指向海面的大炮且防御良好的堡垒，这对于荷兰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在随后的25年中，为西班牙服务的私掠船押着大约3,000艘荷兰船驶入敦刻尔克港，使所有荷兰海关的收入化为乌有。尽管在欧洲的荷兰航运是敦刻尔克海盗的主要目标，但其他从大西洋彼岸返回的船员和他们的船主也因这些随时会追上他们的海盗而苦恼。他们不只是担心自己的船和货物的损失，还害怕知道有荷兰水手被绞死或溺亡。当然，海战也是危险的。西印度公司的“上艾瑟尔号”船在1630年从巴西返回时，与3艘敦刻尔克船交战，最终导致31名船员丧生，45人受伤。5年后，刚刚在加勒比地区俘获了11艘西班牙船的海军英雄科内利斯·约尔指挥的载着数千比索的船被敦刻尔克人击沉。约尔本人被判入狱。敦刻尔克造成的威胁最终在1646年被法兰西人解除，由梅尔滕·特隆普指挥波兰、乌克兰士兵以及10艘荷兰船发起了围攻，西班牙人终于撤离。

虽然“大战略”不再具备可行性，但荷兰人还是没有放弃作为“大战略”重要组成部分的海上战争。他们将目光聚焦在俘获西班牙的白银运输船上。荷兰人意识到，白银对于哈布斯堡王朝意义非凡。夺取白银既能削弱敌人，又会增强荷兰人的士气与供给。除了控制美洲商品中心以外，最好的选择就是劫掠运输船。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荷兰人企图在秘鲁海岸附近劫持运输船的尝试失败了，但是在加勒比海的潜在战利品甚至更多，因为从墨西哥和秘鲁返回的舰队不得不经由那里前往西班牙。尽管西班牙的防御系统而全面，有海军护航横跨大西洋的舰队和防御工事来保护加勒比海的主要港口，但西印度公司并不认为俘获归国的西班牙舰队的行为过于鲁莽。众所周知，在波多黎各的攻陷行动失败之后，由于缺乏纪律，鲍德温·亨德里克斯的船队错失了一次俘获宝藏舰队的绝好机会。多年来，荷兰人一直在研究构成西班牙大西洋帝国生命线的墨西哥舰队和秘鲁帆船的动向。他们充分的准备工作终于在1628年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海军上将皮特·海恩和他的部下在一场激战中，在从韦拉克鲁斯到塞维利亚的途中俘获了满载财宝的墨西哥舰队。

在古巴的马坦萨斯湾，由2,300名水手和1,000名士兵组成的荷兰舰队制服了西班牙“弗洛塔号”舰队，并控制了包括贵金属、靛蓝植物、胭脂虫、烟草和染料木在内的货物，收益总额估计为1,150万荷兰盾。西班牙人没有遭受更大的损失，因为大多数黄金和部分白银在装船时并未被登记——这些贵金属都进了官员和士兵的口袋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西班牙目击者简述了战败者的悲惨遭遇。在荷兰人控制了西班牙船后，船上有2,000人上了岸。他们或者只穿衬衫，或者赤着脚，在躲避流弹和无情暴雨的过程中在群山之间迷失。许多人整夜整夜地徘徊，有人不断地哭泣，还有人止不住地叹气或愤怒地咒骂。

那天晚上，皮特·海恩和其部下进入西班牙舰队第三重要的“安提瓜岛号”船，船长仍留在船上。海恩提到这次行动时说，此次并非他的最佳表现，他在巴西海岸的功绩更加令人印象深刻。西班牙船长不同意，他说海恩还没意识到他得到了什么样的宝藏。然而，海恩的任务尚未完成。只有绕开了27艘敦刻尔克私掠船之后，舰队和掳获的财宝才能回到他们的家园。直到今天，海牙、莱顿、哈勒姆和阿姆斯特丹的人们依然敬仰皮特·海恩并视其为英雄。一位当代历史学家写道，从来没有这么多财富进入联合省。海恩的“丰功伟绩”激发了人们的想象力，当时涌现出无数诗歌，鼓舞年轻人放弃学徒生涯，报名加入西印度公司。征服白银舰队也许是西印度公司的最大成就，当然这也是其永远珍惜的时刻。在接下来的几年，董事会会议都将在一个房间里举行，房间里不仅摆满了墨西哥羽毛、中国书画和被拔下来的非洲象牙，还放着几面西班牙海军“弗洛塔号”舰旗和画框上镀有来自西班牙舰队的白银的大型画作。

海恩在马坦萨斯之战后不久就去世了。他在战后离开了西印度公司，以海军少将的身份服役于荷兰海军。在针对敦刻尔克人的首次任务中，他在追捕一群奥斯坦德海盗时被子弹击中，死在船的甲板上。他的对手唐胡安·德贝纳维德斯·巴桑的寿命要长一些，但是也没有活太久。经济崩溃和国家声誉受损的双重打击让腓力四世倍感愤怒，他毫不同情西班牙跨大西洋贸易史上唯一一位放弃舰队并因此导致其癫痫病发作的海军上将巴桑。1634年春天，塞维利亚的绞刑架结束了巴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