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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之日就是藏地扶贫开篇之时(3)

随着工作的不断深入,取得了一定的信任和支持后,工作组采取请进来走出去的办法,组织干部深入各边远部落和寺庙,一方面争取、团结、依靠上层人士,一方面访贫问苦,发放救济,开展医疗救助、维护社会治安。不少上层人士和群众对共产党有了进一步认识,消除了疑虑和恐惧心理。办事处在色达的影响越来越大,终于在色达扎下根来,形势也向健康的方向发展。在党的民族宗教政策的感召下,大头人仁真顿珠终于露面了。

钦绕清楚地记得1953年7月至9月,两次召开政治协商会时的情景。色达各部落的大小头人,寺庙活佛、堪布均参加了协商会。见面的下午他和仁真顿珠盘腿而坐,他拿出一支香烟递给仁真顿珠,仁真顿珠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先示范着给自己点上,仁真顿珠也示好地接过香烟,猛吸几口便咳嗽不止,烟雾熏出的泪珠挂在脸上,引来众人的笑声,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后来仁真顿珠看见递烟就摇手拒绝,拿起他手里的玉石鼻烟壶,示意他吸鼻烟。

融洽的气氛中,钦绕宣讲了党的民族宗教政策,共同商定召开有各部落和宗教上层人士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协商推举称登真为主任、扎西罗布为副主任、仁真顿珠为主任委员,办事处下设治安、财政、总务等科室,至此,色达行使政府职能的机构诞生。

在办事处的努力下,首届色达地区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会顺利召开,参会人员共113名。在“祝新中国第一届色达人民代表大会顺利召开”的横幅前,钦绕看见台下各族各界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他脸上时,心里充满快乐——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打开局面。作为党的代表,钦绕心里充满了自豪感,同时也备感工作的压力——色达农牧民生存与发展的担子重重地压在肩上。

大约40年后的1992年,笔者当时是《甘孜日报》的一名记者,同《民族文学》的编辑吉米平阶受邀前往色达县和石渠县,采访甘孜州儿童福利院建院时的第一批藏族遗孤。信息是从甘孜州民政局社会事业科的科长向秋阿姨那里了解到的,她是吉米平阶的母亲。

这批遗孤中有一部分是民主改革时期叛匪或被裹挟者留下的,党和人民没有因为这些遗孤前辈的过失遗弃他们,而是建立儿童福利院,将他们抚养长大并培养为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在历史的画廊里,这些遗孤们的幸福成长史成为鲜活的佐证,让全世界看见在历史深处,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人的远见和胆识,同时也看见藏族人民生存与发展的缩影。笔者决定用笔拾回这些感人的故事,以之向为中国各族人民翻身解放而献身的英雄深深地致敬。

在采访中,时任福利院院长聂宽中告诉笔者,藏族老红军天宝来到色达烈士陵园,面对一百多位在剿匪中捐躯的忠骨,天宝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两份名单,第一份是上百名儿童的名单,另一份是平定叛乱过程中牺牲的人民解放军战士的名单。

张吉林,汉族,四川省成都市人,原成都军区独立团一营二连班长,于1956年色尔坝战斗中牺牲;

毛振清,藏族,四川省丹巴县人,原成都军区藏民团二营六连战士,1956年10月在曲苍打隆沟遭敌人伏击时牺牲;

阿木桑更,藏族,四川省丹巴县人,原成都军区藏民团二营六连战士,1956年10月在曲苍打隆沟遭敌人伏击时牺牲;

刘递方,汉族,贵州省毕节二区人,内卫六十七团五连战士,1956年2月在色达县城平叛战斗中牺牲;

谭光爱、孙忠秋、肖天才、四郎彭措、白玛泽朗、李仕贤、阿昂、更忠多吉、阿加次朗……

面对一百多位烈士的墓碑,天宝心情格外沉重,为了藏族人民的解放事业,为了藏族人民的生存与发展,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献出了自己的年轻生命,历史将牢记他们的英名。

然而孩子们是无辜的,看着手里的这些遗孤的名单,天宝念头一闪,萌生建立一所藏族儿童福利院的想法,将这些娃娃们收养起来。这是共产党宽容仁爱、不计前嫌的最好例证。于是他同跟他一样是老红军的沙纳商量建院之事。

沙纳当即表态,要让人看见共产党的爱是不带任何偏见的,而且这种温暖和爱是可以化解仇恨的。

这两位曾与毛主席、朱总司令留下合影,在青藏高原大名鼎鼎的老红军,参加红军时却只有十几岁。在革命战争中经受锻炼的两人已经成为共产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他们带着革命的经验回到藏地,领导开展了百万农奴的翻身大革命,在焚烧农奴主压榨农奴的地契中,揭开了伟大的扶贫史的序幕,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在以人民为中心的道路上阔步前行。

儿童福利院诞生在三年困难时期。两位老红军亲自筹划,组织人力、物力,在气候温和、交通便利的道孚县各卡乡确定了院址。1961年10月,这个备受国家关爱的“家”接收了第一批来自藏北牧区石渠、色达的孩子。

杨桂兰老师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上午,35个穿着光板羊皮袄、光着脚丫的孩子站在她面前。过早的生活磨难使他们神情冷漠,脾气倔强,眼神流露出对陌生人的不信任。孩子只听得懂牧区话,语言无法交流,最小的女孩子益呷只有四岁。杨桂兰和其他老师们为孩子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热水洗澡,清除头发里的虱子和身上的污垢,穿上干净衣服。

当时福利院借住在甲波喇嘛寺里,房子很大,也很冷。老师们为了不让孩子们冻着,就自己睡在门口。每天晚上要起来几次,替孩子们盖被子。岁数小的孩子还经常尿床,为了掌握每一个孩子起夜的次数和时间,年轻的老师们彻夜轮流值班。已是石渠县教育局局长的曲杰,就是老师们曾经特意关照的一个。

“这些娃娃身体都不错,调皮起来,天上都有他们的脚板印。但你可要细心,假如你看哪一个不太活泼了,可能就有问题,就得去查查,等到他自己说不舒服,那就晚了。”这一席话,可以让人感受到周院长的强烈责任感,这不正是普天下父母们的情怀!在过去的藏地,孤儿意味着乞讨,意味着流浪,意味着死亡。而在今天的福利院,如果外界有人说谁谁是孤儿,孩子们就会反驳,我们不是孤儿,党就是我们的父母,老师就是我们的亲人。

从福利院走出来的色达孩子嘎瓦,在政府的关怀和自己的努力下,来到北京工作。尽管毕业已有二十多年,但一旦提起曾经成长的福利院,他的神往之情还是溢于言表。他告诉我们,刚毕业那会儿,每天晚上都做福利院的梦,梦见自己在教室里上课,梦见自己还睡在那个暖和的宿舍里。时间久了,他都能够在梦里告诉自己,别醒来,别醒来,多在梦里待一会儿。这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出自孤儿们对老师深深的感激之情,这思念是他们从心底涌出来的:

洛日,这个当初追着老师要光板皮袄的小姑娘,现在已成了石渠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

秋尼,会计班的毕业生,现在是色达广播局的局长;

西洛,非常帅气的小伙,在四川省运输公司康定十七队工作,由于技术过硬,成为省劳动模范,后来当上了康定运输公司的总经理;

这些昔日的孤儿如今已成长为祖国建设事业的中坚力量。

笔者至今都记得刘子寿书记的一句话:“这些娃娃是党和政府养大的,他们不靠我们靠谁?”他的话一语中的,像一粒种子扩散到整个雪域高原。这一粒种子种下了共产党的坚定信念:脱贫路上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