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的速度（2）

这场“报纸革命”几乎改变了英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

1775年，美国爆发革命五个半月之后，英国才得到消息；1815年，英国在滑铁卢的胜利，三天后消息才传到伦敦。而到了1846年4月24日，美墨战争爆发，来自格兰德河的消息在当天就通过电报传到千里之外的华盛顿和纽约，然后被报纸传播到全世界。

对英国来说，发生在1857年的印度人民起义是第一起全国同步报道的重大新闻事件。新闻调动了几乎所有人的情绪，让人们倍感煎熬。这是19世纪的一个转折点，新闻的报道方式比新闻本身更加重要。1898年，《泰晤士报》全年的电报费在总开支中所占的比例高达15。

电报颠覆了传统的时空概念和传播概念，“使相关的东西变得无关”，使无背景的信息能够迅速地跨越广阔的空间，真正的“新闻”诞生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新闻存在的语境” 。

信息突然间由短缺变成过剩，这对人类来说是破天荒第一次。

电报和火车都是典型的19世纪发明，它们成功地将多项分散技术整合在一起。电报引发了一场“传输革命”，正如火车引发了“运输革命”。运输革命将人们带向世界，而传输革命将世界带给人们。

事实上，电报与铁路从一开始就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电报信号如同神经系统，让火车运行更加安全。铁路网同时也是电报网，铁路两边为电报架设的线杆与铁轨一起，构成现代社会的一道风景线。

每隔80公里就要建一个电报站，这些电报站构成了一个“美国通信系统”。利用这一系统，原本陌生的大陆可以被详细地绘制出来，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脉和每一座城镇都展现在人们面前。一位议员激动地说：“这是变革的时代，这是功利主义的时代。这个时代充满了有才华的人、寻求工作的人和手持大量投资资本的人。这种诱惑不可抵挡。”

1848年，电报电缆接入芝加哥城，芝加哥期货交易所宣布成立。不久之后，受电报启发，一位纽约的电报员发明了股票报价机。

作为速度的革命者，电报从诞生之日起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1851年，穿越英吉利海峡的电缆将英国与欧洲大陆连接起来。小说家托马斯·哈代说，一个超乎寻常的年代边界和中转线路，在那里出现了所谓的时间悬崖。就像地质学里的断层一样，我们一下子把古代和现代的完美相遇展现在自己眼前。

紧接着，电缆跨越大西洋，英国女王维多利亚与美国总统布坎南用电报互致问候。《泰晤士报》评论道：“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来，人们做过的任何一件事，在任何程度上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电报从此大大拓展了人类的活动天地。”

1522年，麦哲伦船队完成了首次环球航行，历时1082天。1903年，西奥多·罗斯福向自己拍发了一封环球电报，9分钟后他收到了这封电报。

电报的出现让人们产生了对乌托邦的期待——犯罪和战争将被更加密切的人际联系所消弭。有报纸宣称：“快逃命去吧，你们这些暴君、杀手和小偷们，你们这些光明、法律和自由所憎恨的人，因为电报会对你们穷追不舍。”

但实际上，电报并没有消除战争，反而促进了战争，甚至引发了新的战争。电报刚刚出现，就改变了美国南北战争的指挥模式。接下来，电报与战争正式结盟。

德国曾前后两次因为电报外交招致战争：第一次是因为“埃姆斯密电”导致法国宣战，从而爆发普法战争；第二次是因为“齐默曼电报事件”，导致美国对德宣战。

1917年1月16日，德意志帝国外交秘书齐默曼向德国驻墨西哥大使发出加密电报，建议德国与墨西哥结成军事联盟以对抗美国；并怂恿墨西哥从美国收复新墨西哥、得克萨斯和亚利桑那等“失地”。结果，电报被英国情报机关截获，并告知了美国。美国舆论为之大哗，遂于4月6日正式向德国宣战，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进程因此而改变。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齐默曼电报事件”。

毫无疑问，电报、电话等军事通信技术的发明，“加速了国际条约的签订和主权国家之间的互动，也使得西方列强主宰世界的帝国野心日益膨胀。这一历史变迁给语言学、国际政治、国族历史以及现代性的普遍主义思考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