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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局板荡,缒城宵遁

书名:诗词里的中国:李清照词传本章字数:1295

李清照不会料到,一年的短暂安宁之下隐藏的是更多的苛难与舛错。宋高宗建炎三年三月,时局板荡,赵明诚罢守江宁。

春城草木,岁岁枯荣。南渡第二年,赵明诚被任命为京城建康知府,不料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家族蒙羞的事。

建炎二年,赵明诚出任江宁知府,是时金人大举南下,江宁成为大宋要塞。赵明诚官居要职,本该有所担当。1129年二月,率领京都部队驻扎在江宁的御营统制官王亦图谋兵变,打算夜间纵火为号,率部在建康叛乱。

当江东转运副使李谟得悉王亦的秘密后,他立即飞马急驰,将此事告知了江宁知府赵明诚。事有奇巧,恰逢此时,赵明诚已经接到赴任湖州知州的调令,这即意味着此刻的赵明诚已经不再是江宁知府的身份,江宁城的大小事宜也不再隶属他管。但这并不表示赵明诚可以不闻不问,如若他的内心尚有直正和责任担当。

事实上,赵明诚竟真的借机充耳不闻,做出事不关己的姿态。赵明诚曾经为人做事的原则立场此刻丧失殆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未听从李谟的建议。乱兵将起的时刻,他的意志萎缩得令人羞耻,李谟只得自己采取措施,先在路口立起栅栏,然后率兵埋伏在通往城内的道旁。

当夜,王亦率人在城中纵火,鼓噪起兵。到处有乱兵作乱,幸而李谟阻拦得力,使他们不能冲进建康城劫掠,王亦只好砍开南门逃离。

将近天明时分,一切平息下来后,李谟去拜见赵明诚,却发现堂堂建康知府不见了,原来赵明诚夜里已与通判、观察推官等攀绳下城墙逃跑了,这就是赵明诚一生中最为耻辱的事情——“缒城宵遁”。

想当年赵挺之也曾遇见过相似的事情,那时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德州通判。哲宗即位之初给兵士赏赐缗钱,但贪婪的德州郡守不肯发放,致使兵变发生。骚乱士兵冲进郡守府,郡守和其他官员纷纷逃命,只有赵挺之端坐堂上,他镇静地问明兵变原因,当即发放赏钱,并以凌厉手段惩办为首作乱者,成功平息了这场兵变。

或许是南宋当权者的苟且偷生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导致世风日下,赵明诚的灵魂也终被荼毒。

那时候弃城逃跑的官员确实很多,或许是赵明诚年轻时的锐气已消磨殆尽,只想得过且过躺在官位上混日子,又或许是当晚他审时度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总之,与父亲当年相比,赵明诚在吏治方面的才能实在平庸,完全不足以独当一面,先是心存侥幸没有警惕性,继而不能当机立断采取行动,最后还毫无责任心地弃一城百姓于不顾。他是一个成功的金石学家,但绝不是一个成功的官员,他不可能在动荡的社会里挺身而出成为一个英雄。而李清照是有英雄情结的。

事定之后,赵明诚因“缒城宵遁”被朝廷撤职。李清照这个柔弱女子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大节大义,为丈夫临阵脱逃而羞愧。是的,她震惊无比,失望无比!身为地方长官的赵明诚没有指挥戡乱,反而缒城逃走,这是多么耻辱的事!是的,那一夜京城内乱,作为一城之主,他终究没有将这一城山水一肩担起,也不曾身先士卒指挥战乱,反而弃城逃走,这怎能让她不失望?本以为夫君风流倜傥、铁骨铮铮,本以为夫君怀济世之才,满腔热血,胸怀韬略,却不料此时他竟猥琐至此,她竟错看了他。彼时露宿山川,酒一壶,风月在壶外,人生在酒内,举杯笑谈,良辰美景。谁承想,世事竟这般轮转,他青衣依旧,却是那般的陌生。她知道,这一刻起,她与他之间纯美的恩爱已萧萧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