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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春:齐国大安,丑女之力

书名:典籍里的中国:巾帼佳人本章字数:2464

其为人极丑无双,臼头深目,长指大节,卬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若漆。行年四十,无所容入,衒嫁不雠,流弃莫执。于是乃拂拭短褐,自诣宣王,谓谒者曰:“妾,齐之不雠女也。闻君王之圣德,愿备后宫之扫除,顿首司马门外,唯王幸许之。”……卜择吉日,立太子,进慈母,拜无盐君为后。而齐国大安者,丑女之力也。

——《列女传·齐钟离春》

出路在何方

钟离春,齐国无盐邑人,所以又被称为无盐女。因为长得太丑,和美艳毫不沾边,名字渐渐成了钟无艳。

钟离春到底有多丑呢?《列女传》上说她:头顶凹入,两眼深陷,长手指,大骨节,朝天鼻,大喉结,粗脖子,发量少,后驼背,前鸡胸,皮肤黑。从这些特点看,钟离春长得挺男性化。但这样的长相,并没有让钟离春感到自卑,她还是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

无盐是个桑蚕之乡,女孩都要采桑养蚕。钟离春从小力气就大,这点活根本不在话下。传说她让人打造了一把铁桑钩,重达百斤。每天用铁钩锻炼身体,采桑只是顺便的事。

不仅如此,她还悉心研究隐身术。有人可能会问,一个采桑女怎么能接触到隐身术呢?这,跟齐国的文化传统有关。

比钟离春早大约三百年的齐桓公,就曾在被暗杀时使用过障眼法装死。对于我们来说,所谓隐身术,就是个魔术,除了表演没什么用。但对当时的人来说,这是极高明的法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钟离春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在大家的眼里,她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力大无穷的丑女而已。

这样的女人,能嫁出去吗?事实是,确实很难嫁出去。

钟离春成年后,没有一个媒人上门说亲。但她并不灰心,而是主动出击,辗转齐国各地求嫁。然而,并没有一个人肯娶她。不过虽然求嫁不成,她却因为见多识广,渐渐培养出沉稳冷静、遇事不慌的性格,对国家大事也逐渐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丑名远扬”,天下人没有不知道“无盐女”的。然而人们只津津乐道于她的丑,并不拿她的政治见解当回事。钟离春也不怪他们,她明白,只有让自己的政治见解被国君或执政大臣听到,才有可能被付诸实践。于是,四十岁那年,她决定去见当时的国君齐宣王。

不同凡响的亮相

钟离春来到皇宫之外,对负责通报的侍卫说:“我就是那个嫁不出去的女人,听说国君有圣德,所以想给他打扫卫生。”古人所谓“给某人打扫卫生”,意思是要嫁给某人。想必那位侍卫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绝技,反正史书上没说他听到这话有什么反应,只是说他转身上报了国君。

当时齐宣王正在大摆宴席,和大臣们喝得不亦乐乎。和那位面无表情的侍卫不同,这帮大臣立刻捂嘴大笑:“天下第一丑女想嫁给君王,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吗?”

齐宣王自然也非常好奇,于是召见了钟离春。一见,果然是又老又丑,不过神态气度倒是沉稳大气。齐宣王毫不客气地说道:“先王已经替我娶了妃子,后宫已经没有空位了。再说了,乡下的平头百姓都不肯娶你,你却要嫁给国君,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钟离春微微一笑,回答说:“没有,我就是被您的仁义恩德迷倒了。”齐宣王心说,这丑女人嘴倒是挺甜。但他还是认为,钟离春如果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恐怕不敢有这种非分之想。于是追问说:“你到底擅长什么?”

钟离春看了齐宣王一眼,半天没有说话。齐宣王见她虽然没有答话,但神态举止一丝不乱,不像是在逃避,更像是在思索。于是,便耐住性子,等着钟离春回话。这时的大臣们,脸上渐渐没有了讥笑的表情,也在静静等着钟离春开口。

钟离春终于说:“我会隐身。”齐宣王半信半疑,说:“隐身一直是我的愿望,你且试一下。”话音还没落地,钟离春忽然不见了。

齐宣王大吃一惊,立即要来隐书,照着念叨隐语,可是不管用。这下,他酒也不喝了,赶紧退席,脑子里一直在琢磨是怎么回事,想了大半夜也没搞明白。倒是越琢磨,越觉得这丑女人不一般。

逆袭

第二天,钟离春再来时,齐宣王一改之前看笑话的态度,恭恭敬敬,询问起隐身术的事。钟离春却一字不答,只是瞪眼咬牙,手拍膝盖,说:“危险了!危险了!”连说四遍。齐宣王很疑惑,问钟离春:“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钟离春回答:“齐国西边有秦国这个隐患,南边有楚国这个强敌,朝中奸臣成群,众人不服。您都四十了,还不立太子,不关注百姓,却总盯着妃子,这是第一个危险。您为了喝酒,建了这水中高台,足足有五层,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用了不知多少,太劳民伤财了!这是第二个危险。您身边的人嘴甜心黑,作威作福,搞得那些贤人都不敢来,这是第三个危险。您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也不关心外交和政治,这是第四个危险。”

齐宣王听完,不由得长叹一声,说:“无盐君的话真是痛快!可惜没有早一点听到。”于是齐宣王拆除了高台,停止了歌舞,去除了宫中富丽的装饰;着手提高久已松懈的战备水平,充实已渐渐空虚的仓库;他罢免了奸臣,命人打开皇宫的四个大门,专门让有能力的人进来给国家提各种建议。

也就是在那时,包括孟子等众多名人大家,开始为齐国献计献策。一时间,国家各种大小事情被讨论得十分充分,连一点细小的事情也没有被放过。

不久后,齐宣王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立了太子。又请示了他的母亲,经母亲同意后,册封钟离春为王后。被嫌弃了四十年的她,经过二十年如一日的考察民情、淬炼思想,终于一步步进入了政治中心。从此以后,她一手负责后宫,一手辅佐君王。

不过,实现了政治理想的钟离春,到底有没有获得齐宣王的爱情,这就很难说了。一直有人说,齐宣王娶钟离春不是出于爱情,而是有沽名钓誉之嫌。因为他这样做既能洗刷自己好色的污名,又显得自己尊贤敬能,还能顺便获取一位才能出众的谋士。

但齐宣王的真心可以怀疑,钟离春的能力和功劳却不容抹杀。《列女传》称赞钟离春:“齐国大安者,丑女之力也。”本来日渐衰微的齐国,因为钟离春的功劳,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局面。

只可惜,钟离春辅佐齐宣王没几年就去世了,死因不详。没了钟离春的齐宣王,渐渐回到了老样子。歌舞重启,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到死也没发现那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孟子也被气走了,在国境线上徘徊三天,不见齐宣王派人接他回去,愤而离境,再也没有回去。

多年以后,齐国被灭国。齐国的百姓,只好在痛苦中怀念这位丑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