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绝处逢生,开创盛世
父朗,秦、雍二州刺史、西城郡公。母乐浪王氏。后生于长安,有神光之异。朗坐事诛,后遂入宫。世祖左昭仪,后之姑也,雅有母德,抚养教训。年十四,高宗践极,以选为贵人,后立为皇后。高宗崩,故事:国有大丧,三日之后,御服器物一以烧焚,百官及中宫皆号泣而临之。后悲叫自投火中,左右救之,良久乃苏。
——《魏书·文成文明皇后冯氏传》
阴云密布,冷风四起,漫天飞舞的雪花见证了这肃穆的一刻。庄重的乐声响彻整座皇宫,似乎在向天下人宣告:北魏的新主人出现了。
威严庄重的李未央,正牵着小皇帝的手,迈着坚定的步伐,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前行。她拾级而上,蓦然转身,只见文武百官全都跪拜在她的脚下。这便是电视剧《锦绣未央》中的经典桥段。女主监国,大权在握。人们大多只看到她此时的风光霸气,却忽略了她曾经历过的磨难与孤独。
其实,李未央的故事,并非编剧凭空捏造出来的,她是有历史原型存在的。她的原型,便是有着“千古第一后”之称的北魏冯后。
从奴婢到皇后
冯氏出身于北燕王室,在当时也算得上是出身高贵。但我们都知道,魏晋南北朝是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代,也许你今天还当着皇帝,但明天就可能沦为阶下囚。
冯家之所以能割据北燕,便是因为他们抢了慕容家的政权。慕容家名气不小。
可你冯家能抢慕容家的东西,那别人也可以抢你冯家的东西。于是,冯家的皇帝宝座还没焐热乎,就被北魏拓跋氏给灭国了。这样一来,原本贵为公主的冯氏,便没入了北魏的掖庭,成为一个小小的奴婢。
不幸中的万幸,冯氏的姑母冯昭仪也在宫中。有了这样的关系,冯氏不仅可以不干苦役,还能够参加文化学习。明明是奴婢之身,却过上了贵族生活。当然,冯氏本人也非常有进取心,在别的小女孩还在嬉笑玩耍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勤奋学习宫中礼仪了。加之她天生聪明伶俐,很快就对宫中礼仪、政治形势等方面有了详细的了解。
小小年纪的冯氏,出落得如同含苞欲放的花朵,并具备了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气质。很快,她便被太子拓跋濬看上了,太子将她接入自己宫中,对她十分体贴。后来,十三岁的拓跋濬继承了皇位,而冯氏也成了贵人,这一年她才十一岁。
冯氏是出了名的貌美心巧,她牢牢占据了皇帝的心,于是皇帝决定册封她做皇后。不过要想当北魏的皇后,可不仅仅是母仪天下那样简单,还需要掌握一项特殊技能:手铸金人。
北魏自开国皇帝拓跋珪开始,后宫中就有一条比较“奇葩”的规定:妃嫔要想被立为皇后,必须手铸金人,铸成则立,铸不成则不得立。之所以有此要求,是因为“手铸金人”在鲜卑族中被视为吉祥的象征。
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来说,“铸金人”简直难如登天,但对于冯氏来说,这都不叫事儿,因为她早就开始研究这一技能了。就这样,冯氏铸成了金人,摇身一变成了北魏的女主人。这一年,她才十四岁。
从弱女子到女强人
陪王伴驾的生活是美好的,底子雄厚的冯后很快便适应了皇后的角色。她尽力为文成帝拓跋濬排解各种烦闷与不快,特别在生活上给他以温存体贴。每次文成帝出征、巡幸归来,冯后都以她的百般柔情驱走了皇帝的一路风尘。
如果美好就这样持续下去,那历史上将会多一个温良贤淑的皇后,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文成帝英年早逝,只留下冯后一人在这偌大皇宫中。丧夫之哀,让冯后痛不欲生,她既为丈夫早逝而悲伤,更为自己的命运多舛而哀痛。
按照北魏的“烧三”制度,三日后需要焚烧文成帝生前的御衣器物。当火光燃起时,那些美好的回忆也在一点点消亡。突然,悲痛不已的冯后扑向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想要留住那仅存不多的回忆。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于是众人赶紧从烈火中救出冯后。由于抢救及时,冯后并未受重伤,她只是一言不发,双目无神地凝视着那逐渐消失的火光。正是在此次“浴火”之后,冯后实现了自己的重生。生活实难,心中总要有一份坚强。有些路,需要一个人走;有些事,也需要一个人扛。
冯后殉情的一幕令所有人感动,也赢得满朝文武的赞许,这为她日后掌权打下了基础。十一岁的太子拓跋弘即位,是为献文帝,尊冯后为文明皇太后,此时的冯后也不过二十五岁。
一个政权最容易发生动荡的时期,便是在权力交接之时。主少国疑,权臣跋扈,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当时以乙浑为首的一些朝臣,认为冯后孤儿寡母好欺负,便开始拉帮结派,疯狂铲除异己,企图取而代之。
面对专权自恣的乙浑,年纪尚幼的献文帝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日日在冯后那里痛哭。小皇帝的每一次痛哭,都让冯后在心里多下一份决心,她决心守护好丈夫的江山,不允许任何人有非分之想。
欲让其灭亡,先使其膨胀。冯后没有对骄纵的乙浑加以阻拦,而是不断提拔赏赐他,让他在得意忘形中一步步走向深渊。果然,乙浑的欲望愈来愈大,甚至还准备发动宫廷政变。而冯后对此早已有所准备,她一边对外示弱,一边暗中联络亲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乙浑及其党羽诛杀殆尽。
从一代女主到文明太后
文成帝死后,第一个走进冯后生活的男人叫李弈。李弈是官宦子弟,为人风流倜傥,又多才多艺,因此深得冯后宠爱,经常入侍宫中。
这一切让献文帝看不下去了。虽然冯后不是他的生母,但他出于对皇家尊严的考虑,还是找了一个理由把李弈给处死了。这下冯后不高兴了,据《北史·后妃传》载:“献文帝诛李弈,太后不得意。”
冯后很不爽,后果很严重。就连献文帝也没有想到,冯后居然把他给废了!献文帝无奈之下,只能被迫退位,并宣布传位给年仅五岁的拓跋宏,即后来历史上著名的孝文帝。成为太皇太后的冯后再度临朝听政,成为北魏王朝真正的灵魂人物。《魏书》说她:“多智略,猜忍,能行大事,生杀赏罚,决之俄顷……是以威福兼作,震动内外。”
在冯后的努力下,北魏的国力达到了顶峰。当然,冯后在治理国家时,并没有把孝文帝排斥在外。相反,她倒是尽可能让孝文帝参与朝廷事务,培养他的政治才干。在冯后眼里,这个性格倔强的小孙子,才是真正的帝国未来。
看着孝文帝一天天长大,冯后亲自作了《劝诫歌》三百余章,作为孝文帝日常的行为准则。同时,她还特别注意言传身教,现身说法地对孝文帝进行教育和示范。
冯后在政治上无疑是个铁腕人物,但她在日常琐事上却表现得仁慈和善。有一次,冯后正准备用膳,却发现粥中竟有一只小飞虫。在一旁侍奉太皇太后的孝文帝见此情状,很是恼火,于是便狠狠地将那厨子大骂了一通,并准备处以严刑。
冯后见状,也不多说,只见她用汤匙轻轻一挑,便将小飞虫挑了出来,然后笑着向厨子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冯后的宽容,让孝文帝感触很深,即便在很多年后,他也始终没有忘记祖母的仁慈。正是由于冯后的悉心培养,孝文帝才真正成熟起来,最终成长为一代明君。
冯后前后掌权二十余年,在她的治理下,百姓丰衣足食,朝廷吏治清明,最重要的是,她的汉化思想使得北魏逐步开化,走向文明,同时也为后来的孝文帝改革打下了坚实基础。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一直都是男权社会,在一般情况下,是绝不允许后妃干政参政的。皇帝是一国之主,也是后妃命运的主宰者,然而历史上还是有很多女性,倔强地奏响了专制变奏曲,冯后便是其中之一。
她虽经历人生低谷,生离死别,却始终不曾放弃与命运的抗争;她虽大权独揽,却开创了文明开化的一代盛世。作为一位女子,她承受了不应承受的一切;作为一位“女王”,她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一切。
“古今争传女状头,谁说红颜不封侯?”冯后,用她自己的生命,书写了一段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