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之女
当年刘娥入府后得到韩王宠幸,龚美也跟着沾了光,不再锻银,他被留在开封府当差,成为韩王的亲随。获封美人后,刘娥为了稳居后宫,不但在宫内发展势力,还想方设法寻求宫外的帮扶。可惜放眼周围,除了龚美,刘娥身边似乎并无可依靠之人。思前想后,刘娥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让龚美改姓刘,变成自己的娘家人。刘娥先私下与龚美进行沟通,然后征得宋真宗的同意,让龚美改名刘美,对外宣称其是刘娥的兄长。至此,对刘娥而言,龚美从前夫变成了兄长。
在今人看来,从龚美到刘美的这个身份转变实在有些令人跌破眼镜,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这可能是刘娥最好的选择。刘娥在宋仁宗朝初年垂帘听政时,大肆封赏亲戚,除却刘美一支亲族外,并无其他亲族,足以说明刘娥并没有族人可以依靠。因此,刘娥让龚美改姓,冒充自己的兄长,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关于这一点,各位史家看得也非常清楚,于是有人明确指出:“以其无宗族,乃更以美为兄弟,改姓刘。”
作为前夫,龚美与刘娥应该是有一定感情的,当初迫于生活压力,龚美才不得不将刘娥卖为妓妾。刘娥得宠后,龚美的生活境遇得到极大改善,如今通过假冒刘娥兄长,既能继续保持荣华富贵,还能帮助刘娥,对龚美来说自然是上佳选择,他没有理由拒绝。
对宋真宗来说,成为其亲随后的龚美,为人谨慎尽力,应该受到充分信任。宋真宗即位后,他与龚美之间的身份地位进一步拉开距离,宋真宗完全相信龚美与刘娥之间不可能或者不敢有任何非分的举动。而且龚美与刘娥成为“兄妹”,还可以顺便掩盖二人之前的关系。出于对刘娥的宠幸,同时考虑到刘娥的真实情况,宋真宗同意让龚美改姓并假冒刘娥的兄长。现在,刘娥总算有了“兄长”刘美作为娘家人在宫外支持,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咸平六年,宋真宗的次子、九岁的赵祐不幸夭折,痛失爱子的郭皇后悲伤过度,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几年后,于景德四年四月去世,终年三十三岁。
郭皇后去世,皇后之位空悬,包括刘娥在内的后宫妃嫔们看到了一丝晋位的希望。宋真宗属意刘娥为皇后,刘娥高兴之余却并未得意忘形,经过多年的历练,此时的刘娥心思更加缜密,她一直没有忘记当年李沆焚烧诏书之举,知道立后并非仅仅宋真宗同意便可,还需要获得朝廷重臣特别是宰相的支持。刘娥觉得自己只是美人,位分不高,尚不具备成为皇后的条件,便极力推辞。宋真宗也明白此时册立刘娥为皇后并非最佳时机,便也没有急于一时,而是继续“包装”刘娥,努力让其更符合皇后的标准。
大中祥符元年四月,宋真宗宣布准备举行泰山封禅,刘娥、杨氏随行伴驾。五月,宋真宗下诏追赠外祖父、外祖母。刘娥利用这个机会,趁机奏请追赠自己和杨氏的父母,宋真宗于是下诏:“美人刘氏父故虎捷都指挥使、嘉州刺史通赠颍州防御使,母庞氏追封京兆郡君;才人杨氏父故崇仪使知俨赠单州团练使,母张氏追封清河县君。”刘娥此举很巧妙,既拉拢了盟友杨氏,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根据《宋史》记载,刘娥的祖父刘延庆在五代后晋、后汉间曾担任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担任过虎捷都指挥使、嘉州刺史。开宝二年年,宋太祖二度讨伐北汉,刘通不幸在进军途中去世,撇下尚在襁褓中的刘娥。表面上看起来,刘娥与好姐妹杨氏的父亲都是武将,门第并不太差。而事实上,刘娥与杨氏包装的将门之女出身都非常可疑。因为宋真宗即将封刘娥为皇后时,宰相丁谓让翰林学士杨亿草拟封后诏书,杨亿向丁谓询问刘娥祖上三代的情况,丁谓无言以对,只能用荣华富贵来诱惑杨亿。这恰恰说明刘娥所谓的将门之女极有可能并非真实,而且此事众人皆知无法掩盖。也正因如此,杨亿才敢于理直气壮地回绝丁谓。事后宋真宗并未指责杨亿,只是尴尬地说杨亿为人性格太直,不好商量,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宋真宗心中也清楚刘娥所谓的武将祖先纯粹是向壁虚构,甚至捏造者就是宋真宗本人。另外,朝中反对立刘娥为皇后的大臣们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刘娥出身“寒微”,不适合母仪天下。如果刘娥出身将门,即便家道落败,也不至于以“寒微”称之,这只能说明刘娥出身社会下层。
至于为何刘娥称祖上是武人而非文官,这与宋太祖、宋太宗的诸位皇后均出身于武人家庭有关。假若刘娥与宋太祖、宋太宗的诸位皇后出身能保持一致,那么其成为皇后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通过精心的包装,刘娥由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乐,摇身一变成为将门之女,还有刘美这个“兄长”在宫外帮扶,初步摆脱了刚入宫时势单力薄的不利局面。刘娥并未止步于此,而是趁热打铁,利用泰山封禅顺利成行和宋真宗心情大好的机会,继续讨要封赏。于是次年正月,宋真宗又下诏刘娥由美人升为修仪、杨氏由才人升为婕妤。随着刘娥在后宫中地位的不断提高,她开始觊觎皇后之位。不过,她知道自己距离中宫之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至少她需要先有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