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不该吃的东西
齐国的陈仲子脾气古怪,无论别人送给他怎样好吃好用的东西,总是不愿收受。即使穷得没饭吃,左邻右舍看他可怜,送些食物给他,他宁可挨饿也不接受。好在他的妻子很贤德,并不怨恨。两口儿住在於陵的一间破屋里,他自己能做草鞋,妻子也织些苎麻,卖给人家,换些米来度日。他俩这样地昼夜工作,无求于人,大家对他俩廉洁的品行,也是相当礼敬。
有一天,可怜的夫妻俩因为所做的鞋子和苎麻卖不出去,换不到米,只有挨饿了。邻居们看他们可怜,想送他俩东西吃,但深知他俩的脾气,恐怕他俩拒绝,只好叹口气走开了。这样饿了三天,夫妻俩都倒卧在地了。陈仲子饿得两只耳朵嗡嗡响,听不到什么声音;一双眼睛白茫茫的,看不见什么东西。他的妻子比他好些,但是也饿得动弹不得,勉强起来喝口水,一边嘴里哼着,一边肚里饥肠也在发出怪响。
后来陈仲子忽然记起门外井边自己种的李树上,或许还有几颗采剩的李子,不妨去采来救急。他就挣扎着爬起来,可又倒了下去。他不得已只得慢慢地爬着,好容易爬到井边李树下,用袖口揩拭双眼,昂着头、睁大眼睛仔细地寻找李子。找了好久,居然给他找着了一颗半红半青的李子,他就扶着树身勉强立起身来,伸手去摘,不想这颗李子已给螬虫蚀去一小半了。他也不管虫不虫、烂不烂的,到口就嚼,一连咽了三咽。说也奇怪,半颗烂李子进肚,他居然耳朵也能听到饿老鹰在天空怪叫的声音了,眼睛也能很清楚地寻出躲在叶丛里的青李子了。
小古文
《孟子·滕文公下》
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
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 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以易之也。”
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於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己频曰:‘恶用是 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 ‘是之肉也。’出而哇之。”
说来也没人信,陈仲子虽然穷成那样,但他还是一个世家子弟呢!原来他的哥哥陈戴在齐国做着大官,住着很大的房子,坐享很多的俸禄,他的母亲也一块儿跟着享福。从前他的哥哥也叫他去同住,认为兄弟之间必须彼此照应,弟弟也不至于吃苦挨饿。可是陈仲子生就的古怪脾气,认为哥哥享有这样多的俸禄是不应该得的,这样大的房子也是不应该住的。他不愿用那不应该得的俸禄,也不愿住那不应该住的房子,情愿离开母亲哥嫂,住在破屋里,做工度日。
有一天,他记挂母亲,就去探望他们。一进门,先问母亲好,哥嫂见他来了,都很欢喜,因为这位古怪的弟弟是很难得来的,大家坐着谈谈别后的事情。不多时,有人来送给他哥哥一只活的鹅,鹅“鶂鶂”地叫着。他一看,心里就不自在起来,以为这又是不应该收受的东西。他皱着眉头,发话道:“要这个‘鶂鶂’叫的东西做什么用呢?”哥哥正待解释,不想他已立起身来径自跑了,任凭母亲在后面怎么叫,他也不回头。
过了几天,他卖鞋换了钱,买些时鲜的东西,去孝敬母亲,母亲一见他来,也不提那天的事情,坚持要留他吃饭。他素来孝顺母亲,当下勉强答应。母亲想着他在外非常清苦,没有好的住处,又吃不好,就将那天人家送来的鹅杀了,烧得很香,请他去吃,也不说是什么肉。
陈仲子近年来从没有品尝过这样美味的东西,低着头只管吃,母亲又再三劝他多吃些。他一边吃,一边笑着对母亲讲那时候爬着出去吃烂李子的故事。正讲得有趣的当儿,哥哥从外面回来,看见弟弟对母亲说笑,桌上摆着一大碗鹅肉,心里早知情由,也就坐下来一起吃鹅。陈仲子吃得饱饱的,对母亲谢道:“多谢母亲替我弄这样的美味……”哥哥忽然想起前几天的事,就接着笑道:“弟弟,吃得好吗?这就是那‘鶂鶂’叫的东西的肉呢!”
可怜陈仲子不听还可,一听这就是“ ”叫的东西的肉,联想到那天自己所说的话,知道哥哥是在嘲笑他,他这时是何等难堪啊!他立起身来,跑出门外,用手指向喉头一探,“哇”的一声,将适才所吃的鹅肉都吐了出来,含糊地说道:“我不能吃不应该吃的东西!”
给孩子的话
陈仲子不吃别人送的东西,就算是饿得快没命了也不吃;来路不正当的食物,就算是吃掉了也要吐掉,可以说有“精神洁癖”了。孟子则对这种消极的行为给予了批判。住房和饮食是社会性行为,不能自给自足,一个人怎么可以脱离社会而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