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神奇的独轮车

书名:轮子、战车与帝国本章字数:2732

对农耕文化过度成熟的中原政权来说,马匹一直处于紧缺状态。尤其是一些南方地区,马少,养马成本高,人们对马充满一种特殊的钟爱。长期以来,马一般只是用作代步工具,极少投入运输行业,更不用说被用于生产或农耕领域。

纵观历史,中国古代的陆路运输工具基本以牛车、牲畜驮运,乃至人负为主。

牛车通常都是两轱辘一轴两辕的拉车,车轮高大,直径约1.5 米,轮毂和辐条均为木制,行驶起来极为缓慢,几乎从秦汉以后就没有多少改进。

除了马车和牛车,古代中国的畜力车还用驴、骡作动力。

早期的中原地区没有驴,更没有骡。大约在商汤时代,驴从边疆引入中原,但那只是献给帝王将相的,被当作珍贵异兽来玩赏。汉灵帝非常荒唐,常常在皇宫里练习御车,用的不是马,而是四匹白驴,引得贵族们竞相效仿。马多驴少,以至驴比马都贵。范晔在《后汉书》中批评说:“夫驴乃服重致远,上下山谷,野人之所用耳,何有帝王君子而骖服之乎!迟钝之畜,而今贵之。天意若曰:国且大乱,贤愚倒植,凡执政者皆如驴也。”

唐朝时期,驴子和骡子得到广泛流布,连偏远的贵州都有了驴。柳宗元就说“黔无驴,好事者船载以入”。

骡子是生物能源时代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产物,体格大于驴,虽速度不如马,但骡子脾气温顺,食量小而耐力强,因此受到人们的青睐。在很长的历史期间中,骡子都是除人力外驱动中国轮子的主要动力来源。特别是明清时期,骡车几乎成为仅存的轮子车形式。

与世界其他地区相比,中国农耕经济的早熟而发达,导致人口严重过剩,人力资源要远远大于畜力资源,因此人力车的使用非常广泛。

人力成本低,这成为中国2000年重农经济社会典型的现象。

独轮车堪称人力车的代表。这种车子只有一个轮子,行驶过程中,要时刻注意维持平衡,一般役使动物很难做到,只有人类才有这种技能。

值得玩味的是,独轮车似乎只有中国才有。西方人发明的自行车虽然也依靠人力驱动,但它有两个轮子。一只经过训练的狗熊就会骑自行车,但它不一定能掌握独轮车的技巧。

早在汉魏时期,就出现了用人力推挽的独轮车,货架安设在车轮的两侧,用以载货,也可乘人。据说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就是这种独轮车,它只有一个轮子着地,便于通过羊肠小道,可“载一岁之粮”。

这种独轮车可以说是中国最具原创精神的轮子工具,使用也最为广泛。

利玛窦神父刚到中国时,就是乘坐这种独轮车从镇江到苏州的。他在日记中描述说,这是“一种建造在独轮上的车,一个人两脚分开,跨坐在中间,好像骑马一样,也可以两人分坐在两边”。

据说在挖掘秦始皇兵马俑时,考古工作者发现了一道车辙。因为不是一般常见的双车辙,专家推测,在修建秦陵时,也就是秦汉时期,就已经有了独轮车。

在古代史书上,有一种“鹿车”,它并不是由鹿拉的车,其实就是靠人力推挽的独轮车。

鹿车从南北朝时开始普及,《晋书》里面就记载,“竹林七贤”的刘伶淡泊名利,经常乘坐鹿车,带着一壶酒,后面跟着一个人,扛着锄头。刘伶对他说:我死在哪里,你就把我埋在哪里。

独轮车以一人之力,所行不过百里,载重也极其有限,但在缺乏役使家畜的情况下,手推车仍比挑担背篓轻松省力得多,尤其是在平原地带,对普通小农人家来说,用途非常广。

在战争年代,独轮车也是发动群众承担后勤供应的理想工具。

大业七年,隋炀帝伐高丽,发动民间鹿车上万乘,“鹿车夫六十余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这种场景在中国历史上一次次上演,近代的“闯关东”也是如此。

直到20世纪40年代的中国,解放军在淮海战役中以少胜多,打败国民党军,从某种意义上也是独轮车打败了飞机和汽车。当时,一个解放军后面有3到9名民工支持,500多万民工承担了近10亿斤的粮草供应,所使用的88万车辆中,主要是独轮车。

中国独轮车可能也是唯一的借用了风力的陆行车辆。

在西方世界将轮子技术广泛地应用于风车时,中国人早就将风力应用于古老的独轮车,给车子加上了一个小小的风帆。

梁元帝于《金楼子》一书中记载:“高苍梧叔能为风车,可载三十人,日行数百里。”英国诗人弥尔顿在《失乐园》中无限诗意地写道:“在丝绸之国,中国人驾着藤车扬帆远行。”

18世纪晚期,曾供职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布兰姆多次在中国游历,他对中国的传统技术尤其感兴趣,甚至专门收集了一些实物,如独轮车之类,不惜重金运到美国。

在他的旅行日记里,关于中国独轮车这样记述:

轮子在整个车身中所占的比例很大。……被固定在一个宽四五英寸的支架上。……另外,轮子的直径至少有三英寸,轮辐很短而且多,因此外轮很宽;轮子的外沿不像其他普通轮子那样是平的,而是往外突出的。

布兰姆“坚信这种中国式的轮子是最适合泥土地的”。

布兰姆对独轮车的“独特性”和“简洁性”非常赞叹,“轮子被放在整个负重的中心位置,因此整个的重量都在轴上,车夫并不需要负荷任何重量,而只需把它往前推并使车子保持平衡即可”。

实际上,推着一辆重负的独轮车前行并保持平衡并非易事,因为在古代并没有现在随处可见的柏油马路。乡间道路总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遇到上坡时,推车人会非常吃力,到了下坡,要想刹住车也非易事。

但即使如此,在平原地带,还有更加高难度的独轮“帆车”。

布兰姆就在山东见到了这种“帆车”——今天我大吃一惊,我看到了一整队像船似的手推车,全都一样大小。我完全有理由称它们为船队,因为它们都带着帆,有一个小巧的桅杆,紧插在车前部的一个小孔或者桅座里。有一个帆连在这个桅杆上,帆是用席子或帆布做的,有五六英尺高,三四英尺宽,像是中国的船一样,有缩帆的绳索,有绞盘和拉绳。拉绳连在车把上,以便驾车者操纵。

上古之时,人烟稀少,漫游在森林和草原的原始人类是贫穷的,但也是自由的,所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早期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使人类与许多动物一样,保持着迁徙性。

农业出现以后,人类开始了定居生活,鸡犬之声相闻。农业革命产生了财富,财富的获得方式从原先的采集变为生产。伴随着生产的扩大,形成大量的剩余,这时就出现了社会分工,分工进一步使物质丰富,财富转移因此产生。

财富转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商品交换,一种是暴力掠夺。因此,国家应运而生——

神农之世,男耕而食,妇织而衣,刑政不用而治,甲兵不起而王。神农既没,以强胜弱,以众暴寡。故黄帝作为君臣上下之义,父子兄弟之礼,夫妇妃匹之合。内行刀锯,外用甲兵,故时变也。

从人类走出蒙昧时代开始,贸易与掠夺,这两种财富转移方式一直交错出现,延绵至今。财富的发展史也是“国家”的成长史,从氏族、部落、联盟、城邦、封建再到帝国,最后是现代的国家。

如果将中国历史做个简单的类比,传说中的女娲,就是母系氏族社会时代;伏羲是父系氏族社会时代;炎黄是部落时代;尧舜禹是联盟时代;夏商是城邦时代;周以及春秋战国是封建时代;秦汉以后到清代,则进入帝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