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一鼓作气

书名:轮子、战车与帝国本章字数:1868

在实际战争中,战争不是单打独斗,往往是许多战车进行编组。一组战车就构成一个极其复杂而庞大的战斗团队,因此其战斗运作也相当烦琐,并形成细致的“军礼”和作战规则。

在中国战争史上,古老的《司马法》就是这种战车文化的体现。如果加以比较,就会发现这种战车文化与西方中世纪的骑士文化多有相似之处。

与西方的骑士战争类似,中国战车时代的战争也是精英化的,国君一般都要亲自领军参战,并居中拊鼓击金,指挥军队进退。

鼓对战车的战争十分重要。战车就是跟着主将的鼓声行动的。战斗开始以后,主将都要保证鼓声不衰,这样才能保证军队勇往直前。

在“铁之战”中,赵简子中箭倒在战车上,但仍击鼓不止。击败郑军以后,他自夸说:“我伏在弓袋上吐血,但鼓声不衰,今天我的功劳最大。”

在长勺之战中,鲁庄公和曹刿同坐一辆战车,亲自指挥作战。

鲁庄公要下令击鼓,发起进攻,曹刿阻止了他,等齐国击鼓来攻。

齐军第一次击鼓进攻,鲁国军队岿然不动,第二次击鼓,还是如此;直到第三次齐人击鼓,鲁国才发起进攻。曹刿解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结果是齐国大败。

鲁庄公要下令乘胜追击齐军。曹刿又加以劝阻,直到他走下战车,看到齐军车辙凌乱,旌旗倒地,才让鲁庄公追击齐军。

鲁庄公多次参加并亲自指挥战争,司马迁在《史记》中评价说“庄公好力”,就是说他喜欢打仗。

春秋时期,像鲁庄公这样好战的君主比比皆是。但战争有胜负,也会死人,一些君主就没有他这么好运气。比如晋惠公在战场上当过俘虏;陵大战中,楚王被射瞎了眼;槜李之战中,吴王阖闾脚趾受伤而死,类似的不可胜数。

虽然所有的王权最初都来源于战争,但“龙驭深宫”完全是后来的事情。从战争的历史到宫廷的历史,中国历史无疑经历了一番剧变。

对春秋时代的国君来说,根本无法理解后唐时期的李后主——“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春秋中期以后,军队中出现了职业将帅,国君不必亲登战车指挥作战,一般以戎车作为指挥车。

战车除戎车之外,还分为轻车、阙车、苹车和广车,古时称“五戎”。

轻车机动性好,便于往来驰骋,是攻击型战车;阙车负责警戒和补充缺损的战车;苹车是一种防御性战车,可互相联结成屏障,以抵挡或阻滞敌军的进攻;广车兼有攻防作用,主要用作防御。

《司马法》中说:“凡马车坚,甲兵利。”战车完全依赖马匹拉动。如果说战车在战争中首当其冲的话,那么实际是马冲在最前面,所以马也往往最容易受到伤害。要保证战车的正常使用,战马的防护铠甲就必不可少。牵引马一般都必须披挂马甲,称为“介马”。

公元前589 年,齐晋两国发生“鞍之战”。当时求胜心切的齐顷公自恃齐军勇猛,来不及给战马披甲,就催动战车,率先向晋军冲击,“不介马而驰之”,结果齐军大败。

马不披甲是极其危险的,戈、矛和箭镞,都可能使体形庞大的战马受伤,进而阻止战车前进。所以马甲是保持战车机动性的必要装备。

弓箭远射对跑在外侧的两匹骖马威胁最大,为了防止骖马受伤导致战车失灵,一般骖马并不直接套在车辕上,而是系在车轴栏杆上。如果有骖马受伤倒地,可以割断缰绳放开它,使整个战车继续战斗。否则敌人只要重伤一匹马,就会让整个战车瘫痪。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在战车文化鼎盛的春秋时期,一些强大的诸侯打着尊王的旗帜,纷纷以战车来谋求霸主地位。对这些野心勃勃的国君来说,战车的意义更多在于展示其实力,以决胜负,并不像后来以灭国夺地为目的,强者即胜者,最后通过缔盟成为霸主。

随着诸侯争霸愈演愈烈,国家之间的竞争极大地促进了经济贸易的发展;接下来,青铜器逐渐被铁器取代,人口增加,诸侯强盛,周室没落。

进入礼崩乐坏的战国以后,各国从缔盟称霸的务虚,转向弱肉强食夺地灭国;战车成为一种杀戮的利器,一场战役投入的战车从几百乘发展到几千乘,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战争的胜负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杀了多少敌人。

从春秋到战国,战车成为战争的绞肉机。车兵站在高高的战车上,手持青铜戈,身披犀牛甲,视死如归。

战争一开始,双方的战车就风驰电掣般冲向对方。距离远的时候,战车兵用弓弩射杀对方;战车靠近时,驾驶战车的驭手把战车横过来;战车交错碰撞时,战车兵用长杆兵器互相搏杀。

这就是伟大的楚国诗人屈原在《国殇》中描写的车战场面——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