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未来,从这里起飞(1)
一说起学校,我就想起我就读过的乃拖村小学的破旧模样。
一排土墙瓦板屋,两大间教室。一到夏天,教室后面的三棵大白杨的浓荫几乎就遮蔽了整个校园。而每逢阴雨天,昏暗的教室里几乎就看不清老师在黑板上写的粉笔字。下暴雨的时候,瓦板屋屋顶檩条腐烂的地方雨水就直往下滴,不一会儿便汇聚成一条条小溪,在教室里哗哗地流。每遇到这样的天气,老师都会早早地把我们放回家。读书的好时光就这样白白地溜走了。
勒尔小学的学生已经走出了我的童年。当我走进他们的校园时,看到的是五层高的教学楼和水泥铺成的操场。
远远望去,高大的教学楼在牛觉社民居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壮观。这是一所“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彝族山村小学,线条简洁、棱角分明的建筑,表达了把教育作为千秋伟业的誓言。
我曾多次到勒尔小学采访,每次去都有不同的感受。2018年的一个冬日,我又来到了学校。推开学校大门,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正赶上孩子们吃午饭。孩子们在何强老师的带领下,排着队有序地添菜打饭。饭和菜盛在一只大碗里,热气腾腾的。孩子们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菜,吃得很香。见我在拍照,有些孩子很腼腆,连忙端着饭碗躲开了,而有些孩子很大方,直视着我的镜头,一点也不羞涩。
这场景,让我想起“昨天”。也是正午时分,学生们饥饿难挨,有的掏出又冷又硬的玉米饼,有的掏出烤得半生不熟的土豆,就直接啃起来。渴了,就捧一捧山泉喝。冬天,孩子们的手上、耳朵上,甚至脸上都长了冻疮,一团一团的,又痒又痛。再看看他们身上单薄的破衣衫和露着脚趾头的黄胶鞋——让这样的孩子坚持上学,真是难为他们了!
同样的冬日午后,学校里的孩子们身着防寒服,脚上穿着旅游鞋、运动鞋,个个都显得整洁光鲜。再看看一张张红润的脸蛋和一双双细细的小手,找不到眼熟的冻疮了。
忽然有人跟我打招呼,呀,是“悬崖村”的陈木黑!
陈木黑在走路都还有点晃悠的时候就开始在悬崖上攀爬。只不过,那时他的腰上系着绳子,跟爸爸连着,加了一道保险。
记者拍摄的陈木黑爬悬崖的照片,极大地刺激了人们的视觉神经:天哪,脚下是万丈深渊,这个小娃娃却一点也不害怕。
如今,陈木黑在勒尔小学读二年级,成绩优异,他是学校500多名学生中去过北京、在中央电视台录过节目、见过大世面的几个学生之一。他告诉我,去过北京的,还有他的姐姐陈心明以及莫色拉作、吉巴哈干、俄的曲坡等哥哥姐姐。
2016年12月,几个小学生代表“悬崖村”,代表学校,到北京去了!在机场,他们身着鲜亮的彝族服饰,背着书包,在机场大厅大大方方地走着。带队的吉克伍达说,照张相吧。孩子们回眸一笑,充满了自信。
这是精神上已经完全走出贫困的“悬崖村”一代新人!
从北京归来,他们一次又一次兴奋地给同学们讲在北京的见闻:
北京有好多高楼啊,朝天上望,硬是要把帽儿望脱;
北京的街道好宽好长,汽车也多,车屁股上的红灯一闪一闪,像河流一样日夜不停地流淌着,好好看哦;
北京天安门广场好雄伟,就像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一样——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下站着许多威武的武警战士,时刻保护着国旗;
北京的叔叔阿姨对我们非常好,一遍又一遍地教我们咋个“出效果”,咋个表情才自然……
北京,也有让“悬崖村”孩子们不习惯的地方,吃了两顿北方的面条和饺子,孩子们觉得太清淡了,没盐没味的,特别想啃家乡的土豆、腊肉,蘸上辣椒面、花椒面和盐,又辣又麻又有味道,那才爽呢。
在操场上,我和陈木黑、陈心明、莫色拉作、吉巴哈干、俄的曲坡五个“悬崖村”的孩子随便摆谈起来。他们都是到过北京的。两位年轻教师何强和洛古阿支不时插话,参与我们的摆谈。
莫色拉作今年15岁,读六年级。算起她的年龄,在城里应该读初三了。但由于这里的教育不发达及交通出行不便等因素,莫色拉作9岁时才读一年级,比城里的孩子晚了两年多。
在莫色拉作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经常停电,只能就着煤油灯照明。后来村里的供电稳定了,又有了电视,她也才通过电视了解到外面的世界。但是,不稳定的电视信号时常让电视屏幕“雪花纷飞”,看起来很费眼睛。让莫色拉作感到高兴的是,自从网络通了之后,家里的电视就能看到更多的电视节目,也能听到更多好听的歌了。
陈心明今年也是15岁,也念六年级,与莫色拉作是同学。相比莫色拉作,陈心明的话要少一些。因为来自同一个村子且年龄相仿,陈心明和莫色拉作成了好朋友。陈心明之前在雷波县的莫红小学上学,因为离家远,再加上想念家人,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2014年转回勒尔小学后,由于有了熟悉的环境,她的学习成绩才腾腾腾地往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