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不上朝的皇帝(一)
一代贤后
嘉靖四十五年,明世宗逝世,裕王登基为帝,是为明穆宗。明穆宗在位六年后去世,年龄尚不到9岁的朱翊钧荣登大宝,是为明神宗,是年为隆庆六年。
这是明朝历史上第二次出现幼主执政的情况。之前英宗8岁即位,朝中大事依靠其祖母张太皇太后主持。而此时,神宗之母李氏自然也要同当年张太皇太后一样,掌控政局。
李氏本是北直隶顺天府漷县(今北京市通州区漷县镇)一个普通的民家女子,其父李伟是个瓦匠。传说李伟曾梦到有一“五色彩辇”,在“旌幢鼓吹”的引导之下进入他家,之后李氏便出生了。后来,李伟一家为躲避战乱,迁入京城,而李氏也因此获得了机会,被选入当时还是裕王的穆宗府邸做侍女。李氏进入裕王府后,获得了裕王的喜爱,就此改变了命运。李氏被封为王妃,并为裕王生下一子,而这个孩子正是日后的明神宗朱翊钧。
神宗即位后,李氏本应成为太后。但是,李氏之前只是贵妃而非皇后,依照礼制,“天子立,尊皇后为皇太后,若有生母称太后者,则加徽号以别之”。因此,穆宗皇后陈氏和李氏被并尊为太后。陈氏徽号为“仁圣皇太后”,李氏徽号为“慈圣皇太后”。
从地位上看,李太后和陈太后没有区别,不过李太后是神宗生母,实际上在后宫中的权势要更大一些。但李太后为人谦逊守礼,一直与陈太后相处融洽。在李太后的影响下,神宗还是太子时,每天早上在奉先殿拜见穆宗和李氏之后,也一定会去向陈氏问安,即位后“孝事两宫无间”。
李太后谦逊的性格还体现在对待自己的家人方面,“家人尝有过,命中使出数之,而抵其家人于法”。对自己儿子的教育,则更加严格。年幼的皇帝贪玩,便会被李太后责令长时间跪地。一次,神宗要求一个太监唱曲,但太监不会,神宗就抽剑刺之,最后还恶作剧似的将太监的头发割掉。李太后听闻此事,大怒,责令神宗写罪己诏,并“召帝长跪,数其过”,神宗“涕泣请改乃已”。
除了平日对神宗进行教导,李太后也意识到,必须有人辅佐年幼的皇帝执政。明朝祖训禁止后宫干政,之前英宗时,张太皇太后面对群臣的请求,也以不合祖制为由,拒绝垂帘听政。因此,李太后必须寻求朝中的贤臣来辅佐神宗。
于是,李太后便命司礼监太监冯保负责处理宫中事务,内阁首辅张居正管理国家大事,自己辅导神宗,居中制衡。历史上著名的张居正改革,便是在李太后的坚定支持下,得以顺利开展的。只是由于她恪守本分,始终站在历史的幕后,随着历史大幕的卸去,她的身影也逐渐模糊,她的历史功绩一直鲜为人知。
同样与英宗时的政局相似,张太皇太后命“三杨”辅政,促进了内阁权势的崛起;李太后任用张居正辅政,也大大强化了内阁的地位,甚至远超“三杨”时代,张居正内阁成为明代历史上最具权势的内阁。
内阁的巅峰
受到李太后的委托,张居正全方位掌控朝政。他秉承李太后的旨意,严格教育神宗,想把他培养成一代明君;同时,张居正志向远大,“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全方位推动各项改革,以挽救日渐颓败的国势。
神宗年幼登基,一度需要李太后在乾清宫中陪伴、照顾。随着神宗逐渐长大,按照规制,李太后需要搬到慈宁宫居住。在离开乾清宫之后,李太后特意拜托张居正道:“我不能视皇帝朝夕,恐不若前者之向学、勤政,有累先帝托付。先生有师保之责,与诸臣异。其为我朝夕纳诲,以辅台德,用终先帝凭几之谊。”
受此重托,张居正督导神宗十分严格,经筵日讲风雨无阻。有一次,讲官传授《论语》,神宗将“色,勃如也”中的“勃”,读成了“悖”,张居正生气地喊道:“当作‘勃’字!”神宗“为之悚然而惊,同列相顾失色”。在经筵日讲中,除了常规教材,张居正还将历代关系治乱兴衰的重大典故编纂成册,并绘制配图,名之《帝鉴图说》;并命讲官将明朝历代皇帝治国言论、政治举措分为40大类,一起作为经筵日讲的教材,从而在让神宗了解儒家治国原则的同时,对于国家的具体治理有切实的了解。张居正对于神宗的管教,并不限于经筵日讲,他还恢复了起居注制度,命人朝夕跟随神宗,记录下来他的一言一行,从而时刻保持对神宗的监督。
明朝晚期的中国,陷入内外交困的历史境地。在内部,愈演愈烈的政治斗争逐渐侵蚀、瓦解了政治体系;在外部,“南倭北虏”对明朝统治构成了严重的威胁。为解决“南倭北虏”问题,在阁臣高拱、张居正主持之下,明朝在东南沿海开放“海禁”,在北部边疆与俺答汗达成“隆庆和议”,从而大体解决了“倭寇”与蒙古造成的边疆威胁。为了挽救江河日下的明朝国势,万历初年,张居正延续了隆庆时期的改革脉络,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领域全面推行改革,史称“张居正改革”。
在政治上,张居正鉴于官场日渐懈怠萎靡,主张恢复明初的威权政治。他曾向神宗说道:“高皇帝得圣之威者也。世宗能识其意,是以高卧法宫之中,朝委裘而不乱。今上,世宗孙也,奈何不法祖!”张居正采取“考成法”,由内阁考核六科,六科考核六部,六部、都察院考核天下官员,通过这种方式,张居正在相当程度上实现了内阁对于官僚集团空前地监督和控制,将内阁权势推至历史的巅峰,改善了官场长期积累的颓败风气,有效地提升了行政效率。“居正为政,以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为主。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
在经济上,嘉靖以来东南地区在赋役征发中就有将众多名目的赋税逐渐归并、折银的做法,张居正将这种做法进一步完善并推广至全国,形成所谓的“一条鞭法”。“凡额办、派办、京库岁需与存留、供亿诸费,以及土贡方物,悉并为一条,皆计亩征银,折办于官,故谓之一条鞭。”为配合“一条鞭法”的实施,张居正又命全国清丈土地,收回了大量被各种势力侵占的土地。通过这两项措施,明朝扩大了财政收入。
在军事上,张居正一方面进一步巩固与蒙古的“和议”局面,推动明蒙之间的经济交流;另一方面,张居正仍然积极加强边备建设,预防未来战争的发生,他尤其重用戚继光,命戚继光全权负责蓟镇防务,在北京外围构建起严密的长城防御体系。
在文化上,张居正鉴于“王学”兴起以后,全国范围内兴起了讲学热潮,从而主张加强对思想舆论的管控,借助《皇明祖训》中禁止生员议政的规定,严禁生员在野“清议”,并拆毁士人私自建立的书院。
张居正改革取得了巨大成效,使逐渐没落的庞大帝国再次恢复了元气。对此,《明史纪事本末》如是评价:
十年来海内肃清。用李成梁、戚继光,委以北边,攘地千里,荒外詟服。南蛮累世负固者,次第遣将削平之。力筹富国,太仓粟可支十年,冏寺积金,至四百余万。成君德,抑近幸,严考成,核名实,清邮传,核地亩,一时治绩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