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五国谋齐淳于止伐，剔成擅刑子綦见微（1）

前345年，岁在丙子。庄周二十五岁。宋桓侯三十六年。

周显王二十四年。秦孝公十七年。楚宣王二十五年。魏惠王二十五年。韩昭侯十八年。赵肃侯五年。齐威王十三年。燕文公十七年。鲁景公元年。卫成侯二十七年。越王无颛十六年。中山成公五年。

楚宣王问昭奚恤：“魏惠侯邀请寡人在魏地晋阳会盟，寡人是否应该屈尊赴会？”

昭奚恤说：“魏文侯变法强国以后，一直是魏国与楚争霸天下。齐威公败魏称王以后，变成了齐国与楚争霸天下。大王不如屈尊赴会，联合魏惠侯共同伐齐，避免更多诸侯称王！”

楚宣王听从其言，前往晋阳赴会。

楚宣王怒于齐威公称王，魏惠侯怒于齐威公败魏，双方一拍即合，决定联合伐齐，邀请其他诸侯加盟。

韩昭侯听从申不害，积极加盟。

宋桓侯听从戴剔成，被迫加盟。

卫成侯见风使舵，跟风加盟。

楚、魏、韩、宋、卫五国联军，共谋伐齐。

齐威王大惊，问策群臣：“谁能替寡人分忧，阻止诸侯伐齐？”邹忌、田忌不敢说话，淳于髡仰天大笑。

齐威王再问，淳于髡再次大笑。

齐威王又问，淳于髡仍然大笑。

齐威王不悦：“先生为何把国事视为儿戏？”

淳于髡说：“我不敢把国事视为儿戏，而是想起了我的邻居。他供了一碗饭，一壶酒，三条鲋鱼，恭敬祝祷：‘敬请神灵，恩赐嘉禾丰收，让我装满百车，传给后人，多多有余！’我笑他给鬼神的东西太少，求鬼神的东西太多。”

齐威王即拜淳于髡为上卿，赐以千金，马车百乘，命其使赵求救。

淳于髡使赵，晋见赵肃侯：“魏惠侯攻破邯郸，齐威王围魏救赵，迫使魏惠侯归还邯郸，君侯先君含恨而死。齐威王不仅围魏救赵，又立君侯之妹为王后，立君侯外甥为太子，厚待赵国，远胜其他诸侯。如今魏惠侯欲报齐仇，策动诸侯伐齐。君侯如果不救齐，魏惠侯破齐以后，必将再次伐赵。君侯如果救齐，既能长保赵、齐之盟，又能报复魏惠侯破赵之仇。”

赵肃侯听从其言，发兵救齐。

正在此时，魏国绛邑发生地震，土地下陷。魏惠侯视为不祥之兆，担心再次败于齐、赵，于是退出伐齐。

韩昭侯、宋桓侯、卫成侯追随魏惠侯，也退出伐齐。

楚宣王不愿独战齐、赵，只好放弃伐齐。

秦国宗室不满商鞅，因为一旦触犯商鞅之法，无不受到商鞅严惩。

宗室不敢向秦孝公叫屈，于是挑唆太子嬴驷：“商鞅凭借主公信任，不仅加刑于宗室，甚至扬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分明是向太子示威！”

嬴驷年仅十二岁，禁不住挑唆，决意挑战商鞅。

出宫游玩，故意半夜回宫，触犯宵禁之法。

秦孝公大怒，严厉申斥太子。

商鞅说：“新法推行至今，下层民众无不守法。上层宗室虽多不满，但已不敢轻易犯法。如今山东诸侯，再也不敢轻视秦国。太子被人唆使犯法，假如主公不能依法处置，新法必将动摇，霸业必将难成。如今太子年幼，不宜施刑。主公必须依法严惩太子太傅嬴虔、太子太师公孙贾，责其教导无方！”

秦孝公听从其言，对嬴虔、公孙贾施以黥刑，刺字于面。

太子太傅嬴虔无罪而受刑，不肯服罪。

秦孝公震怒，又对嬴虔施以劓刑，割去鼻子。

嬴驷受到父君申斥，师、傅又被治罪，颜面尽失，痛恨商鞅。

秦民震恐，从此无人再敢以身试法。秦国大治。

庄周二十五岁，商鞅黥劓太子师、傅。

庄周问：“秦国落后而野蛮，中原先进而文明。为何秦国变法，反而胜过中原各国变法？”

子綦说：“野蛮落后既有大弊，也有小利。文明先进既有大利，也有小弊。中原各国变法，初期往往颇有成效，然而不出数年，往往法令废弛，执法不严，至少对宗室权贵法外施恩。唯有秦国变法，不对权贵法外施恩，不因年久稍有废弛。中原各国君主变法，常常用人而疑。唯有秦孝公变法，能够用人不疑。主持变法的中原各国卿相，常常为了固位专权而结党营私，自坏法度。唯有商鞅能够秉公执法，从不结党营私，徇私枉法。所以秦国变法臻于大成，中原各国变法止于小成。变法各国，代周为王者必为秦国。虎狼之秦，已经黥劓秦民，还将黥劓天下。不仅黥劓天下人的身形，还将黥劓天下人的德心。”

庄周问：“为何民众仅仅害怕身形受到黥劓，却不害怕德心遭到黥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