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篇 司马相如列传 凤求凰（2）

弦外之音

在《史记》里，除了《司马相如列传》，司马迁还写过一些前代文学家的传记，比如很著名的《屈原贾生列传》。在这两位前辈大家的传记里，司马迁只选入了两篇短小的辞赋，略微寄托了对两位贤人怀才不遇的惋惜之情。

但是在《司马相如列传》里，司马迁不惜笔墨，一口气选了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喻巴蜀檄》《难蜀父老》《上书谏猎》《哀秦二世赋》《大人赋》和《封禅文》七篇文章。在司马迁之前，没有史官这样做，在司马迁之后，也很少有史官在人物传记里面罗列这么多篇创作文章的例子。所以，司马迁撰写《司马相如列传》的手法真是空前绝后。

司马迁这样做难道是因为司马相如妙笔生花，让他爱不释手，难以取舍吗？

历代研究《史记》的学者对《司马相如列传》里这种特殊的内容安排有着不同的解释。在这一篇中，我要给你讲一讲我的看法：司马迁写《司马相如列传》其实是话中有话，暗藏着弦外之音。

在《司马相如列传》里，司马迁利用卓文君和汉武帝这两个人物形成了一组暗喻类比。这组暗喻类比之间的联结纽带，就是司马相如最擅长的两样艺术天赋：音乐和辞赋。司马相如用动听的琴声，打动了卓文君的少女之心；用华丽的辞赋，打动了汉武帝的天子之心。

司马相如俘获了卓文君的欢心，从此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富豪生活；又因为博得了汉武帝的欢心，从此成了天子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

不过司马相如最终因为优渥的生活得了一身富贵病。司马迁在《史记》里写司马相如身患消渴疾而死。很多历史学家认为消渴疾其实就是糖尿病，也就是现在体检指标“三高”里的血糖高。

然而在朝廷之中，作为天子身边的红人，司马相如其实只是一个陪着皇帝消遣散心的文学弄臣，距离自己的人生偶像蔺相如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虽然司马迁写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缠绵故事只占了整篇列传很少的篇幅，但其中却包含着司马相如整个人生的缩影。司马相如献给汉武帝的那么多篇辞赋，其实就跟当初他在酒席上弹奏的那一曲《凤求凰》一样，寄托了他寻求知音的深切渴望。

中国古典文学从屈原的《离骚》开始，就有一个固定的传统，就是文人常把香草比喻成有高洁品格的自己，把美人比喻成人世间的君主。文人用追求美人不得来象征自己的抱负无法得到君主的青睐和支持。司马迁正是暗暗地化用了《离骚》“香草美人”的象征手法，架构起了《司马相如列传》。

从《司马相如列传》里，我们还能隐隐读出司马迁在自伤身世。司马相如虽然是一代大才，却也只能成为天子身边的一介文学弄臣而已。司马迁在晚年给朋友写的《报任安书》里曾说：“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畜，流俗之所轻也。”司马迁身为太史令，能用来报效朝廷的也只是在文字上花心思的才能。而他的才能在天子眼中，却跟供人戏弄娱乐的歌伎优伶的演艺技巧相去无几。

我们从这段太史公字字泣血的自述中，就更能读出《司马相如列传》里涌动的世间炎凉了。

成语撷英

家徒四壁

释义：家里只有四周的墙壁，形容家中一无所有，经济条件很差。

《司马相如列传》原文：相如乃与驰归成都，家居徒四壁立。

例句：他虽然家徒四壁，但是十分努力。

子虚乌有

释义：子虚和乌有都是汉代司马相如《子虚赋》中虚构的人物，故以子虚乌有表示假设而非实有的事物。

《司马相如列传》原文：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藉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

例句：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你不要当真。

原典再现

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之以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风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亏乎？余采其语可论者著于篇。

知识链接

古曲《凤求凰》

传说《凤求凰》是汉代的古琴曲，演绎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王实甫在《西厢记》中用了一段《凤求凰》的唱词，优美动情，堪称绝世佳句，值得大家仔细品读。

凤求凰

【汉】司马相如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琴代语兮，欲诉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