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篇 酷吏列传（上） 皇帝的鹰犬（1）

在古代，法律是统治者意志的体现。

我们想要知道汉朝皇帝内心真实的想法，最好的方法就是去了解他们手下那群执行法律的官吏。

司马迁把许多在描写帝王的“本纪”里不方便直接表现的事，都在《酷吏列传》中看似不经意地露出蛛丝马迹。

酷吏是一群专门执行严刑峻法的冷面打手。皇帝通过他们的恐怖手段把权力的威力放大。酷吏的这一功能在汉武帝时期表现得尤为突出。

司马迁专门为酷吏们立传，真可谓是用心布局。

“苍鹰”郅都

西汉刚建立的时候，王朝根基未稳，民间百废待兴，从汉高祖到汉文帝，朝廷都实行“与民休息”“清静无为”的治国策略。即使没有秦朝严苛的法令，汉朝初年的社会风气也十分淳朴。但是到了汉景帝时代，朝廷出了一桩震动天下的大案子，引出了一群善于舞法弄权的酷吏。

这桩大案，就是汉景帝废栗太子案。汉景帝最初宠爱妃子栗姬，所以立栗姬的长子刘荣为太子。后来，在宫廷斗争中，刘彻的母亲王夫人联合长公主刘嫖扳倒了栗姬，太子刘荣被废为临江王。年仅七岁的胶东王刘彻成了新的储君。

有句老话说得好，最是无情帝王家。汉景帝刚经历了老刘家骨肉相残的七国之乱，担心刘荣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将来难免因为心存怨恨而犯上作乱。如果刘荣真的存了报复的心，七国之乱的闹剧很可能会再次上演。

以防万一，汉景帝决定翦除刘荣一切可以倚靠的资源，首当其冲就是刘荣母亲栗姬的外戚家族。汉景帝生怕主办案件的官员心慈手软，特意点名号称“苍鹰”的郅都来主理此案。

汉景帝为什么特别信任郅都呢？

第一，汉景帝看中了郅都对他的赤胆忠心，只执行他的命令。

郅都平时最常说一句话：“当官就该奉公守职而死，绝不能顾惜老婆孩子。”在汉景帝眼里，一个臣子不结党营私，就是忠诚。在朝廷中，郅都从不结交权贵。丞相周亚夫是平定七国之乱的大功臣，满朝文武都对周亚夫恭恭敬敬，只有郅都见了周亚夫，最多只是礼貌地拱手作揖，从不多说话。

第二，郅都这个人非常冷酷无情。

有一次，汉景帝带着一个宠妃外出打猎。妃子在野外方便的时候，突然有一只野猪冲进了厕所。汉景帝向身边的郅都使眼色，示意他去救援。郅都完全明白汉景帝的意思，但就是不行动。汉景帝心急如焚，准备自己操起兵器去赶野猪，没想到却被郅都拦住。

郅都对汉景帝说：“这个妃子死了，您马上就会有新的妃子来补位，这天下并不缺女人啊！陛下您可是万金之躯，却以身冒险，怎么对得起祖宗和太后？”

万幸的是，那头野猪并没有伤人就跑掉了。不过郅都的这番话却给汉景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汉景帝并不认为郅都冷酷无情，反而觉得他赤胆忠心。

在汉景帝的认知里，郅都是为了维护皇权，可以像猎人的鹰犬一样随时出击的人。汉景帝打定了主意，郅都正是审办废太子的最佳人选。

郅都果然没有辜负汉景帝的期望。他花了两年时间查这桩案子，穷追猛打、四处株连，把刘荣的舅舅栗卿一族人一网打尽。栗姬扛不住强大的压力，忧郁而死。

后来，刘荣也被罗织罪名，从封地传唤进京受审。郅都命令手下不允许刘荣跟外界联系。刘荣想要给亲爹汉景帝上书，却连一支笔都得不到。魏其侯窦婴是刘荣从前当太子时的老师，听到风声，派人偷偷给刘荣送去了刀和笔。绝望的刘荣给汉景帝写了绝笔信，在狱中自杀身亡。

有个成语说得特别好，虎毒不食子，然而汉景帝却通过郅都的狠毒手段逼死了刘荣，这让汉景帝的母亲窦太后忍无可忍，逼汉景帝下旨法办逼死孙子的郅都。

汉景帝为了维护郅都，只好把他调到边境去防守匈奴。郅都到了边境，竟然展示出了不同凡响的治兵打仗的才能。在郅都的压制下，不敢来侵犯边境的匈奴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甚至用练箭的靶子来象征郅都，射箭诅咒他。

汉景帝打算用郅都在边境的出色表现说事，向窦太后求情：“郅都是大忠臣啊。”

窦太后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抢白说：“我孙子临江王难道就不是忠臣？”

后来，用刑法逼死临江王刘荣的郅都还是被法办斩首了。

“乳虎”宁成

“乳虎”不是吃奶的小老虎，而是刚生完崽，脾气暴躁的老虎妈妈。我们在这里讲的酷吏宁成比“乳虎”更可怕。

汉景帝非常怀念郅都，一直想再找一个这种“克己奉公、冷峻无情”的工具人。有这样的人在他身边，百官震慑、小民束手，人人都害怕恩威莫测的皇权。

宁成曾经是郅都的下属，虽然酷吏的风格与郅都并无二致，但是人品却比郅都差。

宁成心胸狭窄，总是欺负年长的同僚；心肠十分狠毒，竭力约束、压迫下属，把手下人当作牛马驱使；还喜欢凭借手里的权力耀武扬威。

郅都审废太子案，让整个酷吏团体出尽了风头，朝廷上下噤若寒蝉。汉景帝食髓知味，他对长安城里飞扬跋扈的王公贵族们早有不满，还想找个酷吏来灭灭这些王公贵族的气焰，于是就提拔宁成接替郅都的职位，负责纠察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