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开春的第一天，我就做了一次胸部CT和腹部、骨盆的核磁共振。此时距离一月初的PET扫描已经过去了十周，其间我的肺部肿瘤有的有所增长，有的还算稳定，有的则出现了退化，情况纷繁复杂。我和肿瘤医生都同意尽管肿瘤有所增长，我们仍将暂时继续进行每周的爱必妥注射和5-氟尿嘧啶推进，但六周之内就要进行再次扫描。与1月的PET扫描相比，2月的重新扫描结果基本稳定，但令我担忧的是，和去年10月的CT扫描与核磁共振相比，这一次的结果显示出了“显著”增长。

不同类型的扫描技术本身具有不同的优缺点，但我不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懂。通常，我每六个月至九个月就会拿到一张PET扫描结果，因为它们能够检测出骨骼中的疾病以及非实心区域内的转移瘤活动，能覆盖颈部至大腿中部更加广泛的区域。尽管在PET扫描的同时也会进行CT扫描，但图像质量还是不如真正的CT与核磁共振扫描。这些都是为了说明，某一次的CT核磁共振结果与之前的CT核磁共振结果相比，要比将其与PET扫描的结果对比更加准确。因此，10月至次年2月的变化对我来说更有意义。 2月的扫描结果显示身体出现了几颗新的肿瘤，另外几颗肿瘤也有大约1毫米至3毫米的增长。核磁共振还显示，我的腹膜后腔出现了一处可能生癌的增大淋巴结或良性炎症—在这个问题上，放射科医生似乎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正如我怀疑的那样，爱必妥和5-氟尿嘧啶即使算不上已经完全败下阵来，也开始走向失败了。不过，我和肿瘤医生一致同意，改变治疗方案的事情将推迟到我即将到来的假期结束之后。待度假归来，我将重新接受扫描，再决定下一个治疗方案。度假期间，我最不愿应对的就是无法预见的副作用或并发症。

如约看诊后回到家，我情绪低落、心烦意乱。躺在沙发上，我叫伊莎贝尔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说：“伊莎贝尔，妈妈的病越来越重了。”

伊莎贝尔说：“妈咪，你多大了？”

我说：“我40岁了。”

伊莎贝尔说：“那很老了。”

我说：“不，其实还不算老。很多人都能活到八九十岁呢。”

伊莎贝尔说：“妈咪，你还没走呢。”

我给了伊莎贝尔一个大大的拥抱，再次为这个孩子感到惊讶。在其他的情况下，她举手投足间和别的4岁小孩没什么两样，可当我在情感上需要她时，她就会变得像个哲人一样，说起话来仿佛自己曾经有过什么经历似的，就好像她那深不可测的灵魂能够记住前世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