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十五、与六朝对话(2)

再讲一个故事。你们以为谢安只有淡定吗?谢安还有文采,大雪天他在家里讲论文义。雪越下越紧了,他欣然来了一句“白雪纷纷何所似”,他的侄儿谢郎接着说:“撒盐空中差可拟。”他另外一个兄弟的女儿谢道韫却来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是谢安的侄女,谢无奕的女儿,左将军王凝之的妻子。你们觉得哪一句更好,为什么?盐太重了;盐是刻意的,柳絮是无意的。“未若柳絮因风起”是无意的,这件事是无意识发生的,下雪是天上的事,不是你的事。撒盐的话是你去撒了一把盐,而且那么重,怎么撒?你们已经解释清楚了。谢安当场的判断是怎样的?“公大笑乐”,为什么大笑?因为他的侄女谢道韫写出了一个好句子。“旧时王谢堂前燕”,人物风流尽在这些故事里面了。

六朝那些风流人物,无论是王羲之、谢安,还是写出了“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丘迟,还是写出了“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的庾信,都让人感念不已。

六朝的器物、六朝的人物,那种风流都足以让千年后的人尽折腰。我们今天在六朝博物馆与六朝对话,罗建老师带你们看了很多文物,你们也听了很多,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瓦当、青莲、大马车、城墙、青瓷莲花尊、二楼的竹影、排水系统……我来这里第一次就被排水系统所吸引,排水系统很震撼,他们做得很好。你们每一个人“抓住”的东西不一定是相同的,六朝有多少年,从东吴开始,到宋齐梁陈结束,将近四百年,正是中国南北分立、天下大乱的时期,有很多东西都化为了灰烬,但是六朝留下的器物还在,哪怕是碎片,六朝留下的人物风流还在,包括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包括《世说新语》里的人物故事,六朝沉淀在历史的记忆里面,到现在还没有变。看你们抓住了什么,我觉得捕捉信息的能力是一个人最重要的能力之一,你捕捉到什么信息说明你的关注点在什么上面,我们与六朝的对话小结就到这里。

最后我们对这两天的南京寻梦之旅做一个小结。

刚才其实我已经讲了,我们的南京寻梦之旅,寻了两个梦,两个什么梦?我们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我们是倒着来的,由近及远,而不是从远到近。这两个梦其实可以概括成一个说法,即一个新文明的梦,一个旧文明的梦。我们选了两个文明的梦,旧文明梦代表了中国旧文明时代,那时南朝的文明高于北朝,北朝还是游牧民族统治着,南朝是成熟的农耕文明,江南变成了中国文明的中心。

这两个梦,农业文明时代的旧文明梦和中国开始往工商业文明转换的新文明梦,就是我们这两天寻的梦。每个人可以写一个词、一句话,来表达你们对这两天寻梦之旅的总结。一个词、一句话,这句话要能阐释你的这个词。这件事情其实不难,因为是说心里话,而不是编造,现在你们只要写出心里话就可以。要说心里话,这第一重要。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刻意地去编,如果连这都需要刻意地去编,那还会写文章吗?写文章就是顺流而下。顺流是怎么顺的?从高流到低,就这样流,非常简单。写文章跟说话一样,没有什么难的,水怎么流,话怎么说,文章就怎么写,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精密地去思考,只要一个词,你们想到的词是什么就是什么。

金恬欣:越。跨越中西,穿越空间,飞跃了时间的一个个破碎的梦正熠熠生辉。

戴欣然:沉淀。历史的沉淀,光华与文明交织,秦淮水波里沉淀的沙石,总统府散布的石头可以沉淀在南京。

付润石:衰落。民国孙中山不得志,只做了不到两个月的临时大总统。六朝是容易倒塌的王朝,一江南北,消磨多少人才。

曾子齐:沧桑。历史的沧桑是华夏文明的光辉,六朝的沧桑是文物上的残缺,秦淮的沧桑是不再清澈的河水,总统府的沧桑是散布着的石头,时间流逝过的是沧桑。

刘艺婷:石头。历史从石头里来,文学也从石头里来,人也从石头里来。

赵馨悦:桃花扇。金陵的黄金时代,历史就像是打开的一把扇子,上面的桃花是历史的光辉。

说得好啊,赵馨悦又创造了一个让我们惊艳的说法。用桃花扇来命名这次的寻梦之旅。历史就像一把打开的扇子,上面还画了一朵血桃花。

有人说自己说得不好。不好就是好的另一面,好与不好就这么简单。你说它们能分开吗?分不开,其实就是一体。你现在看到自己不好的时候,那个好藏在哪里?另一面。它可以转换的,只不过你现在看到的是这一面。

蔡斯运:梦。黄叶承载着我们的六朝梦,飘落下来,如梦一样,一下就过去了,那么美好,那么难忘。

刘尚钊:流淌。金陵像河水一样流淌着,由千万水滴组成。

李益帆:六朝记忆。六朝的记忆是爱美的,答案就隐藏在一个爱美的瓦当中。

那你应该叫瓦当,因为你的中心不是爱美,是瓦当。

李周烨:《红楼梦》。家族有盛与衰,国家也有盛与衰,六朝与民国也有盛与衰,就像《红楼梦》。

冯彦臻:银杏。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六朝兴亡,民国烟雨,如银杏般绚烂,又如银杏般静美。

罗程梦婕:梧桐。路旁栽的树木多为法国梧桐,秋天来临时会有一阵欣喜的黄色,就像一次次历史衰亡的前奏。当落叶飘零之时,一切又归于一片空白。

李点乐:石头。南京像石头一样有千年沧桑感,无论是台城的石、秦淮的石,还是总统府的石,都充盈着昔日的梦。

张哲语:野草。南京是一株长在路边的顽强的野草,被暴晒,被霜冻,但还是挺住了。一株野草算什么?它又为什么要如此顽强地活着呢?因为它的梦想还未实现。

钟善水:怀古。南京怀古,无论六朝的青瓷或是民国的银杏,都已沉淀于历史长河之中——孙文踩过的地板,台城的每块砖石,秦淮河那流淌千年的河道。

郑佳煴:回忆。南京之行像一场梦,梦到了六朝,梦到了夫子庙、石头城、玄武湖、金陵大学、高而陡的城墙和总统府,车上的喧闹和湖边的飞虫,都让我回味无穷,不愿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