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国王与大象(5)

书名:大象与国王本章字数:2268

自战象时代起,人们将大象划分为长腿的“鹿型”和优等的“君王型”;后者是理想的战象。但是,该分类在伐木业中有不同的应用,其中较为强壮的君王型大象更加适合用于拖运;此一观点支持了麦凯的解读。他认为,在印度河文明中,“鹿型”大象“只要用于国家目的”就不会被嫌弃。我的理解是,他认为“鹿型”大象用于骑乘,而不用于拖运工作。但这种观点是犯了双重错误的。对后世的印度国王而言,骑乘大象的身体特征非常重要,并且是以战象为原型的。麦凯使用英属印度运木象时代的思维方式来解读古代史料,导致了这种混乱的观点。

接下来,我们要讨论一个重大的问题——驯养和驯化。印度河文明的民族拥有各种各样的牲畜,它们都是从当地的野生动物中驯化而来的,其中包括带有背峰的印度牛、无背峰的牛、水牛、山羊和绵羊,但没有马。因此,他们善于饲养动物,其周围还生活着野生大象。有观点认为,人们之所以支持印度河文明存在某种程度的大象驯化现象,是由于有些视觉形象的特征与驯养有关:(1)一些印章上刻画着大象面前有一个“食槽”的形象;(2)肩上描绘有垂直的褶痕或是线条,人们将其解读为驭具,或是毯子这类覆盖物的边缘;(3)陶土大象玩具身上有装饰性涂饰。我们需要仔细地考量上述每一个证据。

关于“食槽”的问题,马歇尔看到了它与野生动物之间的联系,可能这是一些被捕获的野生动物:

印章上与“食槽”有关的动物共7种,其中3种总是在一种看着像食槽的器物旁进食。它们是印度野牛、犀牛和老虎;另外,大象和水牛这两种动物有时用食槽进食,有时则未用;而瘤牛和短角无峰牛似乎没有用食槽,不过在其头部下方的地面上有一个小物体,只是不够清晰,无法辨认。这些食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还是说只是偶然现象?很明显,食槽与驯化没有必然关系,原因有二:一方面只有两种动物——瘤牛和短角无峰牛——确定被驯化了,但它们没有使用食槽;另一方面,从未被驯化但有可能被圈养的老虎、犀牛和野牛有使用食槽的情况。而水牛和大象要么是被驯养的,要么就是野生的,它们有时使用食槽,有时却不用。

他认为,食槽代表着食物供给,使用食槽的这些动物都被人视为崇拜对象,无论是被捕获圈养的动物还是野生的动物。这种猜想可能是对的;但是,也有可能同亚述文明一样,这些放在野生动物面前的食槽可能代表着捕获和展览。麦凯推断至少有一些形象描绘的是幼象。这与我们在埃及和亚述看到的圈养幼象的情况相符,至少我们推测是这样。如果将埃及、亚述和印度河文明的证据放在一起看,就会发现王室兽园的产生似乎要早于战象,其中很可能喂养着捕获来的幼象以及其他异域动物。

因此,食槽这个证据支持了捕获和展览的可能性。现在我们来看看被认为是毯子或骑具的证据。它不仅仅暗示着捕捉和展览,还代表着骑乘。在一些印章上,我们看到大象肩部有一条垂直的线条,从背部一直延伸到前腿后边,这可能是一种骑具。而在其他印章上,可以看到一个毯子似的覆盖物;还有一枚印章上,围绕着大象颈部有一条垂直的线条;另一枚出现了独角大象的神话动物形象,该动物的尾巴下好像有一条束腹皮带,将骑具和毯子连接在一起。有一个玩具象,身体涂绘了几何图案,让人再次联想到了毯子。这些观点是否正确很难证实;即使正确,能否找到足够多的旁证证明骑乘的事实也很难说。这种推理方式的困难之处在于,在已知的印度河文明遗址中,尚未发现人类骑乘大象的形象。

最后,考古学家马克·凯诺耶作为研究印度河文明手工制品的无与伦比的专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块象头陶俑上。象的耳朵张得大大的,形成一个头冠,上面绘有红白色装饰。印度从古至今都存在给驯化大象涂画装饰的习俗,凯诺耶将这一习俗与象头陶俑联系在一起。如果这个陶俑的形象真的是写实的,那么驯化的观点就很有说服力了。因为如果大象没有在一定程度上被驯化,就不可能温顺地让人在自己身上绘画。这块陶俑不是唯一的证据,我们可以将它与麦凯提到的玩具大象联系在一起,二者都涂绘了颜色。它们是否能证明,当时的人们已经可以为真实的大象涂画装饰了呢?如果这只是儿童的玩具或是用于祭拜的神话动物塑像,那这种假设的真实性就无法确定了。

总结来看,以上这些证据可以支持,各个早期文明都存在驯养大象的现象。在埃及和亚述文明中,捕获和展览大象的证据确凿无疑;对于印度河文明而言,这一点似乎也可以得到证明。但是,一旦说到骑乘,相关证据就不足了。同时,我们还要权衡反面证据的重要性,即驭象人和驭钩,这两种在随后时代经常出现的形象在此阶段却从未出现。如苏库马尔所述,“没有一头大象的图案上出现了骑乘者;如果大象已被驯化并且可以为人所用,这就相当奇怪了”。大约公元前500年以前,在亚洲古代诸王国中,如埃及、亚述、美索不达米亚、印度和中国,驭象人和驭钩在描述大象的文献记载和形象刻画中普遍存在。唯一的例外是一块陶俑,它刻画了一个人位于一头来自美索不达米亚的大象的身上。勒格雷恩认为,这块陶像由当地一位技艺不娴熟的工匠制作而成,受到来自印度的某种影响。这就意味着,早期文明是否存在骑乘大象还是一个有待证明的问题。

鉴于这么多大象形象,我们可以合理认为:大象的形象中没有出现脖子上有骑乘者的情况,这一点很重要。而且,我们也可以合理地认为:印度河文明的民族可能已经捕获并展览野生大象了;但是,我们没有明确证据可以证明,印度河文明或同时代的其他民族可以骑乘大象,最多只有一个模棱两可的陶像可以佐证。同时,虽然大象在古代亚洲君王的功绩和公共形象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并且这种作用似乎横跨了一片非常广大的区域,但是印度河文明或其同时代的任何文明都没有捕捉和训练成年野生大象用于战争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