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陀王朝与同时代的情况（2）

这些数字也反映了亚历山大军队拒绝沿比亚斯河深入印度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撰史者有理由夸大敌对一方兵力，以难陀部队的强大为士兵开脱，让士兵免于懦弱的指责。这只是猜测，目的是让我们保持谨慎；但这未必是事实，因为动机的存在并不能成为行动的证据。无论如何，亚历山大肯定从其印度盟友那里尽可能地获取了恒河流域的情报。

亚历山大时代的历史学者将当时的一位印度国王称为波鲁斯，他拥有的作战部队数量较小，但就四军结构来看却是一支庞大的军队。数据显示，他有步兵3万名、骑兵4 000名、战车300辆以及战象200头。亚历山大时代的历史学者将亚历山大大帝在杰赫勒姆河岸边击败波鲁斯视为一次重大胜利，并做了细致的描述；此后，亚历山大允许波鲁斯仍旧统治原先的领土，并让他负责管理亚历山大在印度征服的其他领土。

对我们的研究特别有价值的是亚历山大时期的历史学者明确区分了印度的王权和共和政体，并将后者命名为独立的印度部落、自治城市、贵族制或民主制。这就让我们可以比较王权和共和政体在获得并维护战象方面的能力。

在和波鲁斯的战争取得胜利后，亚历山大的军队拒绝继续向东行进，而是沿印度河南下折返。亚历山大的历史学者提到了几个共和政体，并给出了他们军队的数目。所有的记录都没有提到战象，甚至连数量很少的情况都没有。马拉和奥西德拉凯是两个相邻的共和国，他们联合抵抗亚历山大；其军队的清单中只有步兵、骑兵和战车，没有战象。当马拉求和时，他们的使者带来了马匹、配有车夫的战车和其他东西作为礼物，但没有大象。萨巴拉卡实行的是民主政体，拥有一支由6万名步兵、6 000名骑兵和500辆战车组成的军队，但记录中并没有提及战象。当然，印度河南部地区可能不如北部那么容易获得大象。但是，亚历山大收到了几头大象作为礼物，这些大象几乎都来自同他结盟的几个国王。亚历山大时代的历史学者指出，大象与印度王权关系紧密，但在共和政体中很少见，甚至并不存在。

在跨过印度河进入印度前，亚历山大遭遇了阿萨西尼亚人，这是为数不多的共和政体使用战象的例子。据说他们的军队有步兵3万、骑兵2万、战象30头。面对亚历山大的进攻，他们失败后逃走，并释放了那些大象。而亚历山大则雇用印度的捕象猎人把大象重新捉回。印度的共和政体很可能并不拒绝使用大象作战，但是跟那些王国相比，他们无法将大象大量聚集起来。这也印证了是印度王权创造了战象这种假说。

与之相比，亚历山大可以从国王那里以赠礼、友谊的表示、投降的标志和战利品等名目获得大象。旁遮普地区的呾叉始罗国王给亚历山大送去25头大象以示友好；此后不久，在亚历山大跨过印度河到达呾叉始罗时，这位国王又给了亚历山大一份丰厚的礼物：200塔兰特的银币、3 000头肥牛、1万头绵羊、30头大象，还招待了亚历山大的军队。艾比沙里斯国王看到亚历山大获胜便送去降书，连带钱财和40头大象作为赠礼，但是他很小心，没有亲自露面；稍后，他又送去大约30头大象，不过再一次找借口没有亲自前来。亚历山大调军南下印度河后，穆西卡诺斯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及其所有的大象”前来投降。更多的大象来自战利品，是亚历山大突袭奥西德拉凯控制的两座城市后获得的。这些都证实了王国在获取和维持战象方面拥有优越的能力。

但是，有一段出自斯特拉博著述的希腊文文献，恰好与上述证据相矛盾。关于亚历山大的军队拒绝向比亚斯河以东前行的原因，存在两种传统观点。我在上文已经介绍了其中一个，就是难陀王朝军队强大，他们由恒河一带的居民和东部民族组成。另一个出自阿里安的著作，谈到了共和政体及其战象的情况：“有人向亚历山大报告，在希法西斯河对岸，有个国家土地肥沃，男人既能在土地上辛勤劳作又能充当英勇的战士，他们能有序地管理好自己的事务；他们大多数都被贵族所统治，而这些贵族也不会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这些人还拥有众多大象，不但比印度其他地方的大象更优质，而且更庞大、更勇敢。”有可能这两种传统观点都是正确的，因为共和政体的范围横跨了比亚斯河一带，并到达了难陀王朝边界以东地区。这与我们了解的古代大象栖息地相一致。在比亚斯河的东边存在着数量众多、体形硕大且力量强劲的大象。这样，到目前为止还不存在矛盾之处。不过，有一份古代文献，作者不是亚历山大时代的历史学者，而是地理学者斯特拉博。这份文献毫无疑问论及了同一个民族：“他们还讲述了一种由5 000位资政组成的贵族制政权。每位资政都要为新的共和国提供1头大象”。我认为印度的王国在战象上的优势要远胜于共和国，但这里记载了一个共和国拥有5 000头大象，与我在本书观点完全相悖。斯特拉博提出这个例子，用以说明希腊作家因无知且距离遥远，将比亚斯河对岸的印度做出了夸张或更为奇幻的描述；换言之，他本人认为这个数字太大而难以相信。在下一部分，我不仅会说明斯特拉博过度怀疑了那些希腊作家对印度的描述，还将举出他犯的致命错误。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斯特拉博是正确的：共和国没有能力维持5 000头战象，这比当时印度最为庞大的政权难陀王朝所能维持的大象数目还要多，既不足以为信，也与亚历山大时代的历史学者所记载的其他共和国的情况不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