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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成为国王(1)

1619年11月7日,怀有身孕的伊丽莎白·斯图亚特登上布拉格圣维图什大教堂的祭坛。身着蓝紫色祭服的波希米亚教士为她主持加冕礼,她被授予圣伊丽莎白王冠,圆环上镶嵌双拱,双拱之上镶着十字架。她的母亲丹麦的安妮,曾因她下嫁区区一个普法尔茨选侯而深感失望。就在安妮去世后八个月,伊丽莎白的丈夫成了波希米亚的国王,而她成了王后。腓特烈能统治多长时间尚有待观察。腓特烈不顾岳父詹姆士一世国王的强烈反对,从神圣罗马帝国的死对头加尔文宗信徒手里接过了王位。腓特烈的敌人、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王室警告他,他的统治将随着冬天的大雪一起消失。1620年9月,哈布斯堡联军整装向布拉格进发,去兑现这一警告。

伊丽莎白向“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发出绝望的请求,请求他“促动陛下援助我们”。查理想象着他尚武的哥哥亨利王子倘若在世会如何回应这一请求,然后他也如自己的哥哥一样,承诺从自己的收入中拨一万英镑援助姐姐,并主动要求亲自领军出征。詹姆士一世不准他这样做。1620年11月,哈布斯堡联军在白山之役中击败腓特烈,伊丽莎白被哥萨克骑兵紧追不舍,终于逃出了布拉格。传说,她刚出生的孩子,普法尔茨的鲁珀特亲王当时差点儿被落下,在最后一分钟被扔进了伊丽莎白乘坐的马车,襁褓都掉在了她的脚下。莱茵兰地区的下普法尔茨领地很快也落入了西班牙哈布斯堡及其姻亲奥地利之手。伊丽莎白与腓特烈被放逐至海牙,而海牙是反抗西班牙统治并信奉加尔文宗的荷兰共和国的首都。哈布斯堡的威胁兑现了。腓特烈昙花一现的统治,带给查理姐姐的只有“冬后”这个苦涩的绰号。

成千上万的波希米亚人被杀。新教信仰遭禁,而普法尔茨则被分给天主教徒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后者为哈布斯堡王朝效劳。德意志和荷兰的新教区一直在与哈布斯堡王朝和马克西米利安领导的“神圣同盟”交战不休,由此,信奉路德宗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诸王国和信奉加尔文宗的不列颠半岛卷入战争,似乎只是时间问题。然而,詹姆士一世执意要寻求外交手段解决这一危机。

詹姆士一世自信可以说服哈布斯堡王室从普法尔茨撤军,以此作为查理与西班牙公主玛丽亚联姻的条件之一。詹姆士一世能从联姻中获得的额外好处是西班牙公主巨额的嫁妆,那可以让他摆脱对议会的财政依赖。作为回报,詹姆士一世将与哈布斯堡王室结盟,对抗他们在欧洲大陆的对手法国。但是,詹姆士一世首先得让哈布斯堡王室相信,如果他们拒绝他的提议,他就会向哈布斯堡宣战。为此,他在1621年召集议会索要他需要的津贴。

詹姆士一世的议员们却反过来要求查理娶一个新教徒。下院居然敢违抗王室特权的决定,詹姆士一世非常愤怒。实际上,他们还抨击他绕开议会而征收关税,在他看来,议会“除了铸币权”以外,没有给王室主权留下一点儿余地。詹姆士一世解散了议会,不过,清教徒继续抨击英国与西班牙联姻就是与撒旦结盟。

伊丽莎白一世被塑造成对抗西班牙的好战典范,这一神话也被用来批判热爱和平的詹姆士一世。同时,尚武的亨利王子则被当成伊丽莎白一世真正的继承人。亨利在身后享有美好的声誉,他活到了让人寄予厚望的年纪,却没有活到寿则多辱的年纪。由于查理被视作詹姆士一世的孝子,旧日的主战派甚至寻找合法依据,企图从都铎家族的次级后裔中挑出人选,以取代斯图亚特王朝。

面对清教徒的反对浪潮,詹姆士一世开始积极地支持英国国教中的反清教教士。令他沮丧的是,西班牙对他的示好迟迟没有回应。联姻一拖再拖,查理救姐心切,于是他决定微服穿越欧陆,亲自赢得西班牙公主的芳心以打破僵局。查理引用了一句谚语,“善谈者都不是善行者”。他的父亲是一个善谈者,但查理想要采取行动。白金汉公爵支持查理的计划,其他人则担心王子会在西班牙被绑架,甚至遇害。

在查理这个年纪,人人都希望可以成长为一个不同于自己父亲的人。白金汉此行承担的风险在于,当查理成为国王时,为了标示自己的自主性,他很可能要让父亲的宠臣退隐。查理一定会面临这样的压力。

1621年,议会见证了中世纪“检举之风”的复兴。在检举之风下,廷臣们被控有罪,接受议会的审判和惩罚。议会曾成功地弹劾检举了詹姆士一世的大法官弗兰西斯·培根,白金汉因此唯恐自己成为议会弹劾的下一个对象。众人深深厌恶着他对权力的垄断,厌恶他“把自己的荣誉凌驾在其他伟人之上”。还有人担心他与国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听说欧陆的人们对詹姆士一世与白金汉之间超出人之常情的爱如数家珍。“鸡奸罪”在伦敦频频发生,“男孩们越长越邪恶”,他们把脸画得像女人,整个王国即将面临上帝的惩罚。白金汉需要获得下一任君主的庇护,于是在查理首次独自冒险之时,他让自己在其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尽力换取国王的支持。白金汉告诉詹姆士一世,查理的计划将令西班牙下不了台,这样一来,詹姆士一世“可以一劳永逸地了解他们在普法尔茨这桩交易中想要什么条件才能满意”。

詹姆士一世勉为其难地准许了这两位勇敢的骑士前往巴黎。他们在罗浮宫有了新鲜的经历,在骑马前往西班牙之前,查理第一次见到了亨丽埃塔·玛丽亚。他和白金汉二人一路躲开了野狼和决斗,于1623年3月7日抵达马德里。

查理和白金汉路过一座座带有漂亮花园的郊区宫殿,骑马穿过大街小巷,两旁都是砖砌的高大房屋,房子正面仅装饰着花岗岩门廊和铁围栏阳台。当时的一本旅游手册上说,巴黎人走得“又快又急,好像法律在后面追着他们”,而马德里的西班牙人如此“悠闲平和”,“一看到他们就会想到他们是大病初愈”。然而,查理来到马德里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开后,马德里的平静被打破了。

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国王,17岁的腓力四世,被奉为活着的偶像。腓力四世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他身材高挑,一头金发,有着家族近亲结婚遗传的前凸下颚。大多数时候,一道礼节性的屏障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开,一群精挑细选出来的贵族和大臣小心翼翼地护卫着他。受邀而来的使节们被导引着来到塞维利亚王宫觐见,塞维利亚王宫曾是摩尔人建造的幽暗堡垒。使节们在侍卫的陪伴下穿过一间间昏暗而奢华的房间,来到了觐见室,这时年轻的国王正独自一人站在一张小小的木几旁。他会抬帽致礼,在使节开口讲话时保持静默。随后,腓力会用礼貌的只言片语结束觐见。所有到访的亲王或王子都必须接受更加盛大的礼节和仪式,以维护君主制的神圣形象。腓力没有料到查理和白金汉兴高采烈地进了城。二人一心渴望拜倒在腓力精心呵护的妹妹脚下。

当十几岁的腓力发现要接待一位威尔士亲王时,他感到非常震惊,也很兴奋。两年前的腓力在刚刚继位时,坦承自己尚未完全做好承担一国之主责任的准备,在“迷惑和难题的海洋中”浮浮沉沉。他知道查理接受过高等教育,骑术精湛,是一个有品位的年轻人。腓力既想向他学习,又想打动他。

腓力四世习惯穿一袭全黑的宫装,除了一圈小小的白色立领以外,身上不戴任何装饰。这一次,他决定打破惯例。虽然,他没有过分到穿得色彩斑斓,但是为了表示对查理到访的尊重,他以金线缝制外套并装饰了丰厚的珠宝。查理提出想要与玛丽亚公主私下会面,这个提议遭到了拒绝,但腓力在王宫为他准备了一间套房。除此之外,还指派了一对侍从服侍他。他们服侍的方式,自都铎王朝以来就在英格兰宫廷消失了。

詹姆士一世将宽松的苏格兰宫廷风格带到了英格兰,在苏格兰宫廷里,他可以一边用餐一边与周围的人交谈。在马德里,贵族跪着服侍查理,注视着他进餐,那样子仿佛在见证圣餐礼。查理从马德里宫廷的画像和礼仪上,理解了父亲论述的神圣君权的理论和本质。他被深深打动了,夏日的炎热像一张厚重的毯子笼罩着马德里,时间一周一周过去,转眼就过去了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