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十章 “破碎的杯子”(2)

查理的国务大臣弗朗西斯·温德班克爵士担心有被捕之险,逃到了法国。大法官约翰·芬奇紧随其后。劳德留了下来。他计划增强英国国教权威的激进愿景如果能实现,原本会改变英国社会的面貌。他比查理更清楚,在亨利八世时期,有些人从修道院释放的土地中获利,成为地主,劳德的激进愿景对他们而言,可能是个人命运的一次潜在逆转,也是对宗教改革运动的威胁。劳德早料到他们会报复。

12月18日,劳德在下院因叛国罪被控告。针对他的指控包括:企图建立专制统治,离间国王与臣民的关系,妨碍司法公正,挑起与苏格兰的战争,混淆真正的宗教信仰,迫害虔诚的教士,与罗马教廷暗中勾结。

劳德没有被关进伦敦塔,而是被关押在门役室,以便适时接受审判。这位身材矮小,头发灰白的大主教不是一个领兵打仗的人。他对反对派造成的威胁不同于斯特拉福德,后者是武力的主要倡导者。

王后也有危险。反对派对教皇制威胁的描述里,有部分就是针对她的。清教徒在讲坛上发出“法国的教皇制小人”这类言语上的攻击,紧随而来的是暴力行动。她写信给朋友说,一个清教暴徒闯进“我自己的房子”,攻击在她的礼拜堂参加弥撒的人,“疯狂地挥舞着石头和武器”。即便1640年12月16日3岁的公主安妮被宣布夭折时,亨丽埃塔·玛丽亚也没有时间过分悲痛。心碎的国王和王后虽然对婴儿夭折已经不感到陌生,但从来没有失去过他们量过身高并相伴玩耍的孩子。这只是“短暂的伤痛”,威尼斯大使描述了他们的“悲恸”。

失去一个孩子的同时,他们不得不送走另一个孩子:9岁的玛丽,那个在范戴克作画时不愿意安静站着的小女孩。查理需要钱和盟友。玛丽·德·美第奇为玛丽张罗的一桩婚姻可以兼而得之,还能取悦他的国民:嫁给14岁的新教徒,奥兰治家族的威廉,统治荷兰的家族继承人。他是加尔文宗信徒,因此不会被指控是教皇派,而且财力十足。玛丽·德·美第奇提出,他可以实打实地为查理提供一支两万人的军队。

对英格兰的掌控权已经从查理的手中滑走。议会的绝大多数选民对他的专制主义统治感到不安。选民们希望能够重新确立议会在“古老宪法”中的地位,希望议员能向他们保证“臣民的自由”是有保障的。同样,不少人还希望恢复伊丽莎白时期教会的加尔文宗色彩,恢复加尔文宗的政治势力。这些目标相当保守,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大多数议员准备支持带头使用新手段制约国王的人。

议会通过一项新法案,规定必须每三年召开一次议会。如此一来,不会再出现十一年的个人专制。同时,法案还否决国王利用王室特权征税的权力。未经召集代表,不得提高征税额,因此,国王在财政上只能依靠议会。清教的绅士们不会再被割掉耳朵,牧师们也不会因为反对英国国教的反加尔文宗改革而受罚。议会委员会被委任废除一切不遵守普通法的法庭。这些法庭包括星室法庭和高等宗教事务委员会,以及北部委员会和威尔士边区委员会等地区性司法机构。

不过,回归有效运作的“混合君主制”和回归解放清教徒的努力,依旧在暗处开展着。尽管查理颁布了针对天主教徒的更加严苛的刑事法规,甚至下令将天主教神父驱逐出英格兰,但是针对无辜的普通天主教徒,尤其是对亨丽埃塔·玛丽亚的攻击仍在继续。在贝尔沃城堡未开放的档案里,保存着一封王室佚信,信中,亨丽埃塔·玛丽亚害怕面临“彻底毁灭”的命运。这封信是写给法国负责外交的国务大臣德·沙维尼伯爵的,它为亨丽埃塔·玛丽亚未来逃亡巴黎埋下了伏笔。

查理主要对手和盟友的权势此时正如日中天,他们被称为“秘密政治团体”,很多人也感觉他们是个麻烦。秘密政治团体表面上是新兴的寡头政治集团,有着激进的计划。沃里克的伦敦府邸变成国家的新财政部,钱款由此流向苏格兰占领军。他的苏格兰朋友打算乘胜将苏格兰的宗教观念推向整个不列颠和爱尔兰。同他们的英格兰盟友一样,国民誓约派也需要确保自己在未来不会因叛国罪而接受审判。只要主教制不被公认为是真正错误的,他们就无法确保查理在未来不会对他们展开报复。因此,他们要求三个王国都必须废除主教制。但是,他们在这么做的同时,也就已经在向查理要求某些他绝不会给的东西。

在加冕礼宣誓仪式上,查理宣誓捍卫“忏悔者”爱德华赋予神职人员的权利,“遵照上帝的律法,福音书的信仰在吾国坚定不移”。他不会违背这一誓言,也不会否认作为上帝在尘世的代理的神圣君权。当他得知与苏格兰议和的最新代价时,有人说,国王简直气得“要疯了”。苏格兰人的要求着实令人震惊,却也让英格兰奄奄一息的保王党得以振作起来。

议会的多数派与国王一样,都将主教制和亨利八世时期王权对宗教的至尊权,视为英格兰宪法结构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颠覆它们有可能动摇法治和整个社会秩序。通过立法限制国王在不与地主合作的情况下任意行动的自由,这才是议会的目的。他们并不想将苏格兰的长老会制度引进英格兰。苏格兰的另一项要求也引起普遍反感:苏格兰人希望在两个王国之间达成新的符合宪法的联盟协议,以便对爱尔兰天主教徒采取军事行动。没有几个英格兰议员想与苏格兰结成政治联盟。

在秘密政治团体内部,强硬派与温和派也产生了分歧,但至少他们都部分地依赖追求彻底变革的伦敦激进分子的支持。激进分子做出的最引人注目的行动,是向议会提交了一份两万人的激进请愿书,要求废除主教制,将其“连根拔起”。诸如此类的请愿书,背后都有群众的暴力支持。温和派议员甚至反对考虑该请愿书,担心请愿书会“引起混乱”。

查理在海牙的姐姐从朋友的信中得知了“议会的消息”,这封信就是一则冷酷的内战故事:“我们满目疮痍,像一只破碎的杯子,”这位朋友写道,“我们的幸福世界即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