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埃吉山（1）
伍斯特及周围的乡村“极度崇敬天主教，又混合着无神论，令人憎恶，像极了所多玛，也像极了娥摩拉”。至少，在一个圆颅党人眼里是如此。因此，当这位圆颅党人全副武装的战友们1642年9月23日抵达波伊克桥旁的威克战区时，本应该时刻提高警惕，注意是否有麻烦。然而，他们却不慎遭遇了莱茵的鲁珀特亲王率领的一组保王党骑兵。据说，22岁身高6英尺的鲁珀特长着天使的面孔，却有着恶魔的脾气。实际上是他的弟弟，21岁魁梧的莫里斯亲王，立刻开枪射死了一个圆颅党人。在一片混战中，两位亲王的头部都受了伤，最终他们打败了圆颅党人。大约有150人丧生，有些伤兵被匕首刺死，尸体被肢解。
鲁珀特是三十年战争期间出生的，现在已经是一名骁勇的骑士了。13岁的时候，他就在加尔文宗信徒奥兰治亲王的率领下同哈布斯堡王朝作战，19岁时被俘，直到一年前才被释放，他“身体健康，但十分瘦弱，神色疲倦”。他随身带着一只罕见的大型白色猎犬，名叫“勃伊”：它是保王党阿伦德尔伯爵从一只名叫“水洼”的母狗生的狗仔中选出来送给他的礼物。作为释放他的条件，鲁珀特曾发誓不再与哈布斯堡作战，由于从军是他唯一的事业，所以他还是带着猎犬勃伊和莫里斯来到英格兰为舅舅而战。戎马为伴的鲁珀特身上没有丝毫宫廷情趣和高雅品位，但查理任命他掌管战马，于是精力最充沛和最有才华的骑士纷至沓来，为他效力。在接受任命的几个星期内，鲁珀特麾下集合了12500人，骑兵就占2500人。波伊克桥一役，树立了他在骑士中的声威。
当晚，鲁珀特的战友们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鲁珀特致信议会军总司令埃塞克斯伯爵，向他挑衅——要么决斗，要么战斗。议会给埃塞克斯下达正式命令，命他将查理从他的奸臣手里抓捕过来。鲁珀特指控伯爵企图夺权篡位：“我无所畏惧，因为我的所作所为符合上帝之法和人类的律法，我捍卫真正的信仰［鲁珀特是加尔文宗信徒］，捍卫国王的特权，捍卫舅舅的权利和王国的安全”，正义“会通过我的剑，而不是我的笔，在远比这小纸片广阔得多的大地上传播”。
话很大胆。但是，因为没有好用的地图，双方的军队都在盲目行军。在英格兰中部泥泞的路上东倒西歪地行进着，“两边的军队都不知道对方在哪儿”，而且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心……彼此”。
同时，圆颅党和加尔文宗信徒都又饿又累，每个士兵都背着60磅重的装备，头盔，剑和背包。火枪手们背着他们的火枪，挂在肩上，还带着装满火药的捆扎带。身强力壮的长矛兵，因为要携带16英尺长的武器，所以格外引人注目，长矛随着他们的行进步伐一晃一颠。保王党以法律保护人的身份，反抗圆颅党的暴政，为国王而战；而圆颅党为保护他们的公正自由而对抗国王的专制，为议会而战。埃塞克斯随身带着一副棺材，以此向属下表明他准备与他们共存亡的意志。不过，双方许多人参战图的是军饷、战利品和新奇。当时一首民谣表达了农夫的愿望：“我将学会诅咒、饮酒和咆哮我要养一个妓女。”一个从军的农夫一天中从一个死去的绅士身上掠来的钱，比他一年里在农场赚到的多得多。这些农夫没几个有从军经验，有些在敌方军队里还有朋友和家人。
10月22日傍晚，鲁珀特和手下在沃里克郡沃姆莱顿村遭遇了一小群埃塞克斯麾下的军需官，他们正在此地为队伍寻找扎营地。鲁珀特如此走运，就连圆颅党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会魔法。将圆颅党人俘虏后，鲁珀特派出一名巡逻兵去搜索敌方主力部队所在位置。巡逻兵报告说，他们驻扎在西边7英里的凯恩顿。鲁珀特向查理派出一名信使，建议在300英尺高的埃吉山阻击埃塞克斯的军队。埃吉山从高地向北延伸出一片草地，当地人称之为红马谷。对鲁珀特的骑兵来说，这里是完美的战场，但他的建议引起了查理与王军总司令——59岁的林齐伯爵罗伯特·伯蒂的一阵争吵。国王表示支持鲁珀特，于是林齐便辞职了。他宣布，既然他被认为不适合统兵打仗，那么他将“以上校团长的身份战死在国王的军团前”。
这天凌晨4点，鲁珀特终于收到了查理的答复：“外甥，我的命令如你所愿。”
查理的军队立即向山脊进发。到了早上，他们的位置引起了埃塞克斯的注意，对他本人及其部队造成了直接挑战。中午时分，埃塞克斯下令回击。他将阵地选在凯恩顿正南方的一块小陡坡上，面向埃吉山。相较而言，他的部队装备精良。他得到了赫尔的全部军用物资，还能充分获得伦敦和东南部的财力支持和军工制造的支持。另外，亨丽埃塔·玛丽亚从荷兰发给查理的军火被沃里克的海军拦截。查理的一些步兵只用短棒作为武器，骑兵们如果有“手枪或卡宾枪供其两三支前锋队伍使用，其余的则用刀剑”，那就算走运了。保王党主要占据了心理优势：国王亲自出征，与士兵同在。
埃塞克斯必须尽量避免让部下看到，他们正拿着武器与他们的国王作战——不过，想要避免并不容易。这天“是今年此季中最晴朗的日子”。在夺目的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查理骑着他的战马“冲锋在军队的最前线”。他对部下发表演讲：“朋友们和战士们，我无比欣悦地看着你们，你们组成了英格兰国王有史以来拥有的最强大军队。”查理感谢大家站在他的阵营，“以崇高的决心坚定不移地捍卫你们的国王、议会和我所有忠心的臣民”。
虽然，反对派军队被称为“议会军”，但是最初当选长期议会的下院议员中几乎有一半选择支持国王，而且大多数上院议员也支持国王。查理一直都声称他是议会真正的捍卫者。“愿上帝护佑你们胜利”，国王祈祷。接下来，最后阶段的备战工作开始了。
下午3点整，埃塞克斯下令众炮齐发。“以上帝之名前进，”他向部下承诺，“我将与你们同生共死。”他的军中，大多数人没听过比教堂钟声更大的声音，现在却听到了“隆隆的炮鸣声”。炮弹在保王党阵地上炸裂。有人回忆说，“太可怕了，大脑和肠子炸在我们脸上”。国王的第一波炮火开始反击，但没有打中，炮弹落在了犁过的田里。不过，鲁珀特此时正在准备发起英格兰自中世纪以来第一次大型骑军冲锋。他骑着马从阵列的一侧绕到了另一侧，之后下令骑士们“尽可能靠紧，拿着剑保持阵形，不能用卡宾枪或手枪开火回应敌人的射击”，只有他下令后才可以开火反击。骑兵缓慢地前进，然后突然加速慢跑。面对马蹄无情的踢踏声和骑士们冲锋的呐喊声，毫无作战经验的议会军惊慌失措。有几个士兵在逃跑前开了几枪，还有一支步兵旅“四散溃逃，甚至没有抵抗，或者根本就没与敌人正面交锋”。
接下来轮到保王党步兵前进了。一位指挥官跪下祷告：“哦，主啊，您知道我今天一定很忙。我若忘了您，您一定不要忘了我。”然后，他站起来，高喊：“前进，孩子们！”几天前刚过9岁生日的约克公爵詹姆士，入迷地看着将士们走向敌人，“步伐缓慢沉稳，果敢坚毅”。只有埃塞克斯部队的中坚还坚守不动。埃塞克斯亲自下马。后来，他向露西·卡莱尔描述他如何“手持长矛，站在步兵团的最前面”，像一名普通士兵一样。他期盼战斗到死。保王党骑兵本应该协助步兵完成他们发起的冲锋，却继续盲目地向前冲。他们不受指挥官的控制，与国王的后备战马杂混在一起，“马刺和松散的缰绳”相互缠绕。这是查理首次作战，他无法阻止他的贴身护卫，这些身穿猩红制服的内近卫骑士团正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中，奔袭追逐逃跑的敌人，其中有查理斯图亚特家族的堂弟，30岁的里士满公爵及其幼弟们：伯纳德·斯图亚特勋爵、约翰·斯图亚特勋爵和奥比尼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