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通过社交软件寻找好友令人羞耻吗?(4)
“但也有好的地方,那就是在这些下流照片中,我发现了不少特别好看的浴室瓷砖。”她笑着补充道。
我们谈论到和朋友约会时的轻松,不用像和异性约会时那样小心翼翼,费尽心思去揣摩对方是否愿意和自己上床。
“我们不用先做爱,也能鬼混在一起,是不是很棒?”她说。
说得没错。
阿比盖尔活泼热情,落落大方,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我感觉很神奇,因为单从软件主页上看个人信息的话,我根本看不出我们会有这么多契合点。她是一位44岁的单身母亲,有一个5岁大的孩子。她还是个女博士,拿到了考古学博士学位,她是那种把孩子一送到学校,就回来跑步健身,坐下来写史诗小说的新时代女性。我能像她一样独立而自信吗?我不敢保证,但认识她真的很开心。
我走出咖啡馆,有些意犹未尽。我刚刚和一位陌生人喝了咖啡,聊得很投缘。这么来看,我和阿比盖尔第一次“朋友间的约会”简直是一个空前的成功。
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我要先联系阿比盖尔吗?还是等她主动约我?这时,我的友谊导师雷切尔·柏丝契来了。
他说:“我唯一建议就是,先主动出击,再主动出击。”
于是我拿出手机,给阿比盖尔发信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给你发什么龌龊照片。”
阿比盖尔回复我说,她也不会给我发这种照片。她说她很想和我再次见面,但因为接下来的几个月她都要忙着写书,于是我们约好一个月左右联系一次。
和阿比盖尔的约会进行得顺风顺水,这让我自信心爆棚。我相信等到整个实验结束时,我就会有大约10个新朋友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特内里费岛,品尝着贝里尼酒,享受着阳光沙滩,美哉。
我的第二个朋友叫杰德,她在一家艺术慈善机构工作。在一个异常闷热的日子里,我们约好了去国王十字车站附近看一场喜剧表演。她一头红发,穿着一件花衬衫,颇有艺术家风范。她买了两瓶苦橙味的鸡尾酒,我们一边喝着,一边在剧场里汗流浃背。演出进行到一半时,我突然注意到坐在我正前方的那个女人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HM T恤,而且我们恰好都因为太热而汗湿得透透的。我很想和杰德分享这个巧合,但又觉得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演出结束后,我和杰德一起走回国王十字车站。我开始左右为难,现在我该做什么呢?我要告诉她我玩得很开心吗?还是我想再和她见面?或者来一个吻别?因为我们刚才在看喜剧表演,所以留给我们的交谈时间少之又少,除了幕间休息的时候,我们喝了鸡尾酒让自己凉快一点,有过一次简短的聊天之外再无其他。在这转瞬即逝的15分钟里,我很喜欢她,我们聊了工作,也吐槽了台上的喜剧演员。但此时此刻如果我们直接告别的话,真的会尴尬到窒息。我还在犹豫不决,杰德轻轻抱了一下我,说我们应该再约一次。因此,我得到了一个教训:千万不要在和朋友第一次约会时,彼此沉默地坐上两个小时。
第三次约会是和扎拉。我们约在大英博物馆外见面,在地下一层点了饮料。她很神奇——从小在法国长大,讲话带着苏格兰口音,父母却来自巴林。和她聊天,感觉不像一次普通的对话,更像是在看一部关于女权主义、多元文化主义和她男朋友的种族主义家庭的独角戏。我听得十分入迷,但仅限于此,我并没有感到和她有任何的共鸣。我会听她的播客吗?会的。我会浏览她的个人资料吗?估计也会。那我会变成她最好的朋友吗?我不确定。
接下来是露西,一个会计师。她人是不错,但我们之间毫无共同点,聊起天来乏善可陈。后来我找借口提前走了。再之后,我和一位活动策划人共进过晚餐,她滔滔不绝地讲了40分钟她的工作;我狼吞虎咽地吃完比萨,落荒而逃。
我发现,我和她们之间,没有擦出火花。
友情需要火花吗?我一直秉承这样的观点:你得和那些来帮你处理尸体的人存在某种化学反应才行,否则对你们来说,处理尸体这晚无疑是一段无比糟糕的时光。
同时在一段友情长跑中,彼此忠诚和相互扶持非常重要,我很想和新朋友一起举杯畅饮,开怀大笑。
基于以上观点,我十分谨慎地经营着新的人际关系。我取得了胜利,我约女人共进晚餐的频率和那个刚剪了一个新发型的单身汉约翰·梅尔进行32城公路旅行的频率差不多。
我回顾了我发的那些铺天盖地的、收件人是不同的女人的信息后,幡然醒悟——我真是Bumble BFF上的“渣女”,一个彻头彻尾的花心大萝卜!“渣女”实锤!
但我也算不上真正的“渣女”吧,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寻找那种朋友之间不可名状的火花而已。
我并不是脚踏多只船,我不是,我没有。
你看,阿比盖尔之外的其他人性格都很好,只是我跟她们没有来电的感觉。并且我想说,幸运是相互的,冷淡也是。或许是我们的友谊之花,没有熬过“尴尬期”就已经枯萎了。
随后我的脑海突然萌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我的那些约会对象,不也都没有主动提出要再见面吗?哼,半斤八两。说起来,谁是真正的“渣女”还不一定呢。
好吧,我觉得“渣女”还是我。
我不禁拷问自己:我提的问题都在点子上吗?我是否足够坦诚,用真心换真心?还是说我做得有些过犹不及?我原以为,只要我肯尝试,交朋友什么的都能得心应手——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对交朋友一无所知。该交什么样的朋友?什么人才值得信任?讨人厌的人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他们讨人厌?
我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伦敦这座城市,每个人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忙着工作,忙着照顾家庭,忙着约会,也忙着收发一些龌龊的图片。我不禁开始怀念起得克萨斯州的小镇了。在那里,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可以在停车场一口气聚集20个人,大家一起去虚度时光。
交友软件上的那些人是如何做到同时和那么多人约会的?你要怎么保持满格的精神状态?你的出发点又是什么?经营这些繁复的人际关系,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噩梦。你要没话找话,重复那些烂熟于心的人生故事,十遍、百遍甚至千遍。交友软件里有太多张三、李四、王五,我根本记不住谁是谁。我已疲惫不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几天后,我看到一则新闻报道,说纽约有位叫娜塔莎的女士在Tinder上随机给数百名男士发送了同样的信息:“在联合广场的舞台附近和我约会。”当数十名男子开始在舞台周围寻觅他们的“约会对象”时,她拿着麦克风出现了,并宣布她同时邀请了在场所有人,以便节省时间,她要直接淘汰不匹配的人。
简而言之,为了她,这些男人要展开激烈的竞争。
在一场角斗式的演讲中,她要求那些正在恋爱的男人离开,让那些身高超过1.8米的男人留下,然后她说:“我不太喜欢吉米这个名字——所以叫吉米的男士能不能麻烦离开?”
大多数男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就逃离了现场,但仍有少数人留下来参加了短跑和仰卧起坐比赛,以赢得她的时间和芳心。
娜塔莎真是个天才!我们没时间和每个人单独见面;最好的做法是把他们全都聚集起来,先剔除掉令人讨厌的“吉米”。我要效法娜塔莎,把我的比赛安排在同一个地方,这样我们就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一个晚上就能找到潜在的知己。然后彼此回归忙碌的生活,一起约吃早午餐,做做瑜伽,岂不美哉!
其实我一直都做错了,只有内向的人才会安排一对一的约会,外向的人能把他们聚在一起,好不快活!——对吧?我不清楚。我只是随意地猜测。
我编辑了一条信息,同时发送给了多个人。这种自我贬低的行为,换作以前,我至少要花几周的时间才能回过神来。但我已经变了,我变成了一台外向的交友机器。
“你好呀,下周三晚上6点30分,我要和这个软件上的一些朋友在克勒肯韦尔的西蒙斯酒吧喝一杯,诚邀你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