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玫瑰与受难(2)
加冕礼的诸项准备顺利推进。国王委托制造了7码印着龙和红玫瑰的猩红色天鹅绒及4码用来装点马匹的红玫瑰纹包边的金缕白布,此外还定制了数百朵绣着卡德瓦拉德纹章的细蕾丝和纯金线编的玫瑰。男仆的外衣将采用白色和绿色:这是都铎的家族色,象征着纯洁和新生。
10月28日,伦敦塔被正式移交给亨利·都铎,加冕礼终于开始。翌日,他被游行队伍簇拥着,在大群伦敦人的眼前去往威斯敏斯特修道院。一众传令官、警卫官、号手、扈从、市长、市府参事和贵族身着华美的制服走在国王前面,7岁的白金汉公爵爱德华·斯塔福德也在其中——他的父亲曾在1483年造过理查三世的反。男孩的母亲凯瑟琳·伍德维尔可能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两个外甥——塔中两位王子——的命运,她深恐儿子落到理查三世手里,于是一度把他藏起来:给他剃头,又把他乔装成女孩。被国王出价1000英镑悬赏项上人头的爱德华一度逃离威尔士,侧身骑着马,跟在一个仆人身后穿越大半个国家,去赫里福德投奔一位家族友人。而此时,他再度像个男孩一样跨骑在马上,一身绯红色的天鹅绒衣裳,马鞍也与衣衫相配。翌年,亨利·都铎把小白金汉公爵交由自己的母亲照管,与受她照管的其他人一样,男孩未来可能构成的威胁也得到控制。
一顶华盖伴着国王前行,华盖用28盎司的金子和丝绸包边,由4名徒步行进的骑士托举。他没有戴帽子,浅棕色的头发长及双肩,一条华美的绶带斜过胸前,身披一袭紫色天鹅绒长袍,后背饰有白鼬毛皮。他的身后是新近册封为贝德福德公爵的贾斯珀·都铎,他将与小白金汉公爵的母亲凯瑟琳·伍德维尔成婚。骑在马上与贾斯珀并行的是另一位重要人物——萨福克公爵约翰·德拉波尔,他的妻子伊丽莎白·金雀花是爱德华四世和理查三世的妹妹。据说,理查三世曾指定德拉波尔的长子林肯伯爵作为继承人,但亨利·都铎那时正在邀请德拉波尔家族加入支持自己的行列,拥护他这位真命天子。
10月30日星期日,亨利·都铎在威斯敏斯特修道院加冕并受膏,教堂的四壁挂着人称猩红布的细羊毛布。玛格丽特·博福特手握的重权被人们忽视了。不论她有多大的权力,都只能在国王背后行使,尽管如此,这一权力仍然相当真实。这是胜利的一刻:这一刻属于儿子,同样属于她。而当“她的国王儿子在无上的欢欣和荣耀中戴上冠冕时,她喜极而泣”。然而,她并不仅仅是因喜悦而流泪。同儿子一样,她也在为未来担忧。
11月,亨利·都铎从议会那里获得了实现其统治所必需的认可。议会恭敬地确认称,“英格兰和法兰西的王冠由我们无上高贵的君主亨利七世国王及其膝下后嗣继承”。但不同于其前任的是,亨利·都铎为何有权登上王位没有得到描述或解释——他的登基被当作接受神的意志,他在博斯沃思的得胜便是神意的明证:现在,他需要证明自己的虔敬。
一年之前,理查三世曾宣告过其“主要意图与热切愿望……实现教牧者之德行和清洁生活”。亨利七世继续了理查三世的事业。首批颁布的法令之一便是针对神职人员的性行为问题。他还希望能以一桩忠诚而多子女的婚姻公开宣传自己的正派。亨利七世已经在母亲家中私下与约克的伊丽莎白见过数面,这个19岁的少女有着名不虚传的美貌:身量高挑,金发碧眼,五官精致端正。事实上,她性格也很好,为人处世相当得体,并且十分聪明。亨利七世很幸运:征战时如此,在婚恋中也一样。
约克的伊丽莎白也借此得以了解自己未来的夫君,她意识到亨利七世会是个上佳的伴侣。他在布列塔尼的生活一度相当丰富:豪赌、喜乐舞、擅诗文。他常爱微笑,面部表情丰富得超乎寻常,但往昔的动荡岁月使得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有极强的控制欲。按照传统,英格兰国王会由贴身服务的贵族成员保护其人身安全,亨利七世却代之以一名法兰西警卫——一个体格魁梧的侍从,制服上绣着红玫瑰。多疑如他,如何取得其信任,打破其防备,赢得其爱情?这是约克的伊丽莎白面临的挑战。
国王的婚礼于1486年1月18日举行。在场的人当中有欧文·都铎之子大卫·欧文——亨利七世没有忘记他的忠心。他当上国王的切肉官,用餐时伺候在国王左右,而且在之后四十年间参与所有重要的家族活动。后来他一度任萨塞克斯的治安长官,在平时和战时忠君如一的他因而受赐不菲的产业,受封为方旗骑士,又得以与萨塞克斯郡考德雷的女继承人成婚。他也沿袭其父的作风,不仅留下一大家子人,还有好几个私生子,有证据表明,其中有些还是他年事已高时所生。
伊丽莎白和亨利七世确信自己的儿女不会有私生子的污点。爱德华四世的子女曾经被理查三世贴上的非正统标签已经被废除,博福特家族的冈特的约翰的血统也被宣告为正统,从而不再像先前一样被排除在王位继承者之外。伊丽莎白和亨利七世未来儿女的权利得到保障,与此同时,二人的婚姻也得到教宗的特别称赞,被视作约克和兰开斯特两个家族和解的基础。已知的首份单面大报便是为了宣传教宗对亨利七世统治的祝福而大量印刷的。可惜所谓亨利七世实现的这一和平尚未真正稳固,理查三世派便在约克郡北部发动起义,虽然起义显得有些虎头蛇尾,但亨利七世担心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起义。
沃里克伯爵爱德华·金雀花这年11岁,这位约克家族的潜在继承人、亨利七世的潜在竞争对手又被送回伦敦塔——他会在那里一直待下去。为了赢得北方的拥护,亨利七世还采取一系列更积极的措施:4月,他来到旧时是理查三世势力中心区域的首府约克,要争取这座城市的支持。和解是到访的主题。城门口装点着红白玫瑰的图案,以迎接亨利七世的驾到。王室铸币厂还发行一版钱币,首次印上所谓的“都铎玫瑰”——更准确的名字是“双色玫瑰”,亨利七世的红玫瑰花瓣环绕着约克的伊丽莎白的白玫瑰花瓣。最重要的是,这一联合即将迎来最初的结晶:伊丽莎白怀孕了。
同年夏末,亨利国王将妻子安置到温切斯特——人们相信这座城市从前是卡美洛的首府。托马斯·马洛里爵士的《亚瑟王之死》一书首次由卡克斯顿出版后,人们对亚瑟王传奇的热情又一次被激发;而在亨利七世看来,马洛里的故事讲的正是他这个出身低微却得到王位的“无名才俊”。在马洛里的书中,国家“岌岌可危已久,因为手下有兵的贵族个个整军经武,许多都想称王”。但在亚瑟王奇迹般地将剑成功从石头中拔出后,一众凶暴的英格兰贵族不得不承认他,“不日即行加冕礼,在典礼上他发誓……从此以后,终其一生,做真正的王,为公义而立”。一张据说曾属于亚瑟王的圆桌板被挂在温切斯特大会堂的墙上。亨利七世希望自己的继承人——都铎王朝的第一位王子——在这座城市中降生。